造反是需要用兵的,而萧晗和萧晓在萧旭登基后就没有摸到过哪怕一丁点的兵权,唯一差使得动的大概是王府和公主府的护卫,两府加起来约莫有六七百人。当然,这是明面上的,还有暗地里的,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为了想象中的泼天富贵将一家老小的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人。
明里暗里的拢共算下来也不过两万人,还不是兵强马壮装备优良的正规军队,萧晗很清楚这样的游兵散勇和萧旭手里握着的调遣有度的金吾卫和虎贲全然比不得,可他没有法子了,事已至此,要么放手一搏,要么就像晋王妃说的那样,进宫请罪。
萧晓定然是不会愿意进宫请罪的,她就是不想再屈居人下才不断地游说萧晗起事。萧晗将萧晓抱回房内,命婢子在旁好生伺候着,旋即就走了出去。
他们就在京郊的一处宅子里,这宅子是萧晓府中长史的夫人的陪嫁,萧晗不知道金吾卫找到这里需要多长时间,但他不想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搭上更多的人命。那两万人里,有家有口占了绝大多数,萧晗不忍地阖了阖眼。
“先生们且离开吧,某自认难以成事,事到如今,唯以性命偿罪责,还请诸位先生带上某准备的盘缠速速离开京都府这片是非之地。”
房里,谋士们面面相觑,萧晗却在将分成几份的包裹放在桌面上后就离开了。有谋士打开了萧晗带过来的包裹,里面都是铸成了铜钱模样的金银,包裹颇具分量,作为散伙的临别相赠,萧晗算是很大方了。
谋士们互相对方,最终还是决定依萧晗所言离开京都府,他们原本是想着去王府谋一出身,日后入仕也方便些,如今来,真想要入仕起码得等到十年之后,现在还是去乡下买些田产做一田舍翁比较合适。
萧晗走出房后就命人备了马,打马前行一路飞驰地去了皇宫,他是个男人,应当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也应当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他以前护不住姜姝,但他现在想护住萧晓,他的阿姐,权势地位却也很他的阿姐。
建章殿里,萧旭被全福告知晋王求见的时候,愣了一愣,这不符合常理啊,下意
识地就向了他怀里的姜姝。姜姝也是一脸茫然,二人相视一会儿,都是无语凝噎。
金吾卫和虎贲联合设下了天罗地网,打着只要萧晗敢来,就让他有去无回的主意,京都府府尹则派了人在京都府范围内四处搜寻,以图能找出一点萧晗的踪迹来,谁能想到萧晗居然自己来了呢
“让他去殿里候着。”萧旭肃了肃神情。
“我也去。”姜姝抓着萧旭的手不让他走,眼里满是笃定。
萧旭一顿,伸手将姜姝揽起来,待姜姝站稳后才松开手,应了声“好。”
建章殿的守卫比以前要森严得多,萧晗一踏进来就发现了这个问题,萧晗就站在殿里等萧旭前来,有内侍要给他铺软席,被他拒绝了。戴罪之身,哪里还能在皇帝面前捞个座儿呢
脚步声渐渐靠近,萧晗抬头去,姜姝与萧旭并肩行来。
姜姝一身玉色裙衫,裙摆和袖口都用金丝银线绣着缠枝莲,堕马髻上簪了朵开得正好的海棠花,海棠花下缀着在姜姝行动间轻轻颤动的珍珠流苏,就像是晨间花蕊间的露珠,美丽而脆弱,也因脆弱而更加美丽。
萧晗不动声色地收回投向姜姝的目光,跪下行礼,口称“罪臣萧晗拜见圣人,娘娘。”
这是姜姝第一次听到萧晗唤她“娘娘”,在她入宫后,她就没有在私下里见过萧晗。节庆功宴上,萧晗也不是会单独敬酒的人,随大流一起行个礼罢了,姜姝倒是未曾想过,有一天她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听萧晗唤她“娘娘”。
萧旭带着姜姝在软榻上坐下,方才开口“晋王自称罪臣,敢问晋王何罪之有”却并让萧晗起身。
姜姝就坐在萧旭身边,着萧晗恭恭敬敬地跪在下面。
“罪臣蒙骗阿姐晋阳长公主遣人行刺皇后娘娘,意图扰乱宫闱,趁乱则行谋逆之举。”萧晗跪伏在地上,额头与泛着森森冷意的地板相贴。
“蒙骗”萧旭的声音沉了下去,“朕倒不觉得是你蒙骗于她,恐怕是她自作主张吧。”
“还请圣人明鉴,阿姐与皇后娘娘无冤无仇,若不是受了罪臣蒙骗,又怎会遣人行刺皇后娘娘呢”
“那你又与皇后有何仇冤”萧旭的眉眼陡然间就凌厉了起
来。
“罪臣曾心悦皇后娘娘,但被拒婚,故而怀恨在心。”萧晗回答得平静又坦然。
“放肆”萧旭伸手将桌案上的茶点都扫了下去,茶盏骨碌碌地滚到了萧晗身边碎开来,萧晗的眼角余光瞥见茶盏是青瓷的,并不是姜姝一贯喜的甜白瓷,颜色却和姜姝今天这一身裙衫很是般配。
美人如玉,当是如此。
“臣罪该万死。”萧晗重重一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