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也怪我,我与娘家那外甥外甥女好几年不见了,阔别几年难得重逢,一高兴起来就忘了其他,是我怠慢了,是我怠慢贵客了,还请妹妹体谅!”
话说苏氏客客气气的走到吴氏跟前,解释了一番,说法间,作势要将沈墨唤过来,好生教训一番,却也不过嘴上说说,未见行动,说完这番话后,苏氏又一脸热情道:“是……是山东那边来的亲戚罢,方才老夫人那边特意派人通传过了,我以为人还在途中,没有这么快的,却不想竟是这样的凑巧,竟同墨儿他们一行遇到了,可见是天大的缘分。”
一时说着,拉着吴氏的手嘘寒问暖,又道:“山东那边的亲戚这些年来都不见了走动,相隔这么远的,我又是个不爱出门的,这不差点误了大事,闹了大笑话了,可见往后定要多走动走动——”
苏氏面上客客气气,世家门阀的贵太太,搁在京城,结交的也多是王孙贵胄,天尖上的人物,并未曾因吴氏等人身份不明而轻待她们,至少面上端得一派和气。
与吴氏寒暄后,又见一旁的柳莺莺亭亭玉立,穿衣扮相与自己外甥女一般无二,虽看不清具体面容,却也不由将人多看了一眼,道:“乖乖,今儿个咱们沈家真真是蓬荜生辉了,我家老太太最喜欢俏生生的小娘子了,今儿个一来来了一对,府里日后定要热闹了。”
苏氏说完后,忙要引着吴氏母女入府。
这时代替沈老夫人前来迎柳家人的三等妈妈吴妈妈恭敬冲着苏氏赔笑着道:“二太太,老夫人已在后头候着了。”
又道:“老夫人此番大病初愈,近来身子还有些虚弱,晌午过后便要入药入睡了,老奴想暂且先引着柳夫人从北门走,老夫人盼客心切,待柳夫人等人安置歇息片刻后,回头再来与太太叙旧,太太看如何,横竖贵客到访定要留着在沈家多住些时日的,日后与太太叙旧的机会还多着呢。”
吴妈妈这时忽而插进来提议着。
苏氏闻言,有些诧异的看了吴氏一眼,又看了看吴妈妈,神色有些了然,只嘴上客气道:“那……也好,也好。”
说着,又拉着吴氏道:“老夫人定是盼客心切,那妹妹,咱们日后再聊。”
说着,叮嘱吴妈妈好生待客一番,这便拉着苏家兄妹二人入了沈家大门。
苏氏一走,吴妈妈立马冲着吴氏笑着道:“老夫人住在北苑,从大门入许是得走上一两刻钟脚程,夫人赶路定是辛劳了,若从北门入便要近上许多,夫人,烦请再上马车,咱们从北门走罢。”
吴妈妈客客气气地说着。
话一落,只见吴氏神色一怔,片刻后,只得拉着柳莺莺再度上了马车,绕行至北门。
不想,方一上马车后,只见吴氏眼圈骤然一红。
柳莺莺见状,默默将手伸了过去,拉了拉吴氏的手,却见吴氏猛地一下攥住了柳莺莺的手,将她的手紧紧的攥进了手心,只红着眼骤然低声啜泣道:“是娘没用,让我儿受苦了。”
沈家这处老宅子有着二三百年的历史了,与想象中的奢华富丽不同,方才在大门口看去时,只觉得整个大门尤为庄严古朴,并非想象中的雕梁画栋、红墙绿瓦,取而代之的则是满眼的庄严肃穆、古色古香。
只见猛地一眼望去,头顶门头是令人震撼的古木雕花,那门头高近乎一丈,长约一二丈,怕是能同是进出四五辆宽阔马车,门头上十二生肖均被惟妙惟肖雕刻其上,其中以猛虎、巨龙二者最为威武雄壮。
又见那威风赫赫的猛虎高约半丈,龇牙厉目,雕刻得栩栩如生,大半个身躯从木雕中跃出,好似随时随地便要从门上一跃而下,将人一叼走再跳回门头。
至于那巨龙更是威武生猛,它盘旋卷缩着龙身,气势汹汹、杀气腾腾,仿佛腾云驾雾、能呼风唤雨,细看下,哦,原不是龙,而是三爪巨蟒,吐着蛇信子,令人望一眼便心生胆寒。
甭的不说,光是这赫赫门头都令人望而生畏,处处透着股子百年门阀世家的古韵和气派,简直是比庙里金刚怒目的罗汉还更令人胆寒几分。
到了府内,则见府中景致渐渐亲和,豁然开朗了起来,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奇花异草,绿树成荫,简直一步一景,宛若仙境,又见绿荫中一处处青砖白墙拔地而起,墙院与墙院中一座座错综复杂的抄手游廊交错相连,游廊上古木雕刻工艺十足精湛,上头雕刻着各类龙凤花鸟,栩栩如生,令人眼花缭乱。
行上游廊后,左右两侧曲水小溪,嶙峋山石依次出现在了眼前,墙院高的山石上瀑布如刀劈般飞流直下,仿佛青龙吐涎般荡起层层浪花,场面波澜壮阔、令人振聋发聩,看得柳莺莺都忍不住流连忘返,暗自瞠目结舌。
府邸中竟还生起了瀑布?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柳莺莺长这么大,也不过只在元陵城城外的山林间见过此等奇观。
细看去,又见那瀑布旁竟还凿建了一处八角凉亭,可近距离欣赏那飞流直下一落千丈的美景,此等景观,怕是天宫上神仙的居所也不过如此罢!
更令人惊叹的是,眼前一切种种,竟还只不过是北门前的景致罢了,几乎难以想象,这座古朴肃穆的宅院内,究竟还藏着怎样的奇观。
沈老夫人居在北苑,确系离北门较近。
却也走了大半刻中的脚程。
府邸过大,仿佛没有边际,从元陵城到后来的云城,柳莺莺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磅礴的景致,就连吴氏连连左顾右盼,竟也暗自心惊肉跳了起来。
心道,这宫里的景致也不过如此了,清远沈家的名头从前只时不时听到旁人耳前惊叹议论,如今亲眼所见方知他真正的实力来,到底是百年世家,威风赫赫。
也是在踏入这处宅院的那一瞬间,方知自己的低微和渺小来,原来天外真的有天,人外真的有人。
每走一步,吴氏都忍不住心情复杂了起来,也不知将来莺儿寄居在这里,将会是怎样一番天地。
而见着这样庄严的地方,柳莺莺不由暗自猜测起了那位传闻中的沈老夫人该是怎样一名令人生畏的老者时,正胡思乱想间,这时吴妈妈冲着她们笑道:“柳夫人,到了。”
吴氏与柳莺莺齐齐朝着眼前这处院落看去,令母女二人惊讶的是,只见眼前的院落同样的青瓦白墙,看着寻常,竟十足的低调简朴。
古色古香的庭院外,早已有一位十六七岁的丫鬟等候在此,只见对方生得眉清目秀,笑脸甚好,头上戴着短蝶金钗,穿着杏色锻褂,外罩着一身浅绿色的锻袄,双手交握腰腹前,浑身穿戴竟不比柳莺莺逊色。
看着比云城小门户的小姐还要体面几分,却不过是沈老夫人院门前的婢女罢了。
婢女晴芳见吴氏母女二人穿戴并不富贵,并不见任何轻视之意,只笑着客气热情的上前迎道:“是柳夫人和柳姑娘罢,老夫人盼二位贵客盼了多时了,夫人和姑娘快快随奴婢进屋吃茶歇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