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走向我,却停在了庆王的皇座侧畔。
“风凌,现在彼岸只属于你了。”庆王满意的欣赏着我难以掩饰的痛楚神色。
彼岸凝眸看我,笑容细腻妩媚,像是开在黄泉彼岸凄艳而妖异的彼岸花。金琥珀色的眸子,魔魅般的妖娆。可再见到那曾经为我所深爱的模样,竟然恍如隔世。
“彼岸……”真想不到,连这个名字都会变得如此陌生。
“凌儿……”彼岸呼唤着我的名字,一如往昔的温柔。
“你们分别甚久,朕容你们聚会一刻。”庆王朝彼岸伸出手,低声命令道,“将麒麟种交给我吧。”
“是。”彼岸慢慢低身,要将怀中的孩子交给庆王。可还没等庆王接住孩子,便听到她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子便无力的歪倒在皇座之上,胸口到后背都喷涌出了大片的血花。
“彼岸!你好大胆子,居然行刺陛下!”先前在硕亲王府替庆王执行任务的宫廷侍卫长吓得脸色骤然惨白,高声唤道,“来人!快将刺客拿下!”周遭吓呆了的侍卫们这才猛然回神,持了武器潮水般涌上。
“凌儿!好好照顾这孩子!”彼岸一转身,飞快的将怀中的孩子朝我抛来。我不及细想,迅速将她接到手里。只听得彼岸一声释然的长笑:“凌儿,你已经没有罪了!”
我惊愕抬头,却只见那些侍卫已经扑到了彼岸面前,无数利刃呼啸而至的瞬间,他却笔直挺立硬生生承受了这些足以致命的攻击。利器撕破皮肉的声音伴着鲜血的喷薄径流响起,忽然令我的世界只剩下了黑白两色。
“彼岸!”我急切的朝他扑过去,却见他抽出了腰间的红色扇子,指在自己咽喉之上,一道气刃飞旋而过……噗!我怔怔的看着那仍带着微笑的头颅从颈项上滚落,触目惊心的艳红瞬间铺开,飞快的覆盖皇座上金灿灿的飞龙纹饰。
“……嗷!”悲怆的呼喊已不再是属于人类的嘶吼,而是兽类疯狂的嚎叫。刹那间风云变色,银蓝色的雷电环绕着我的身体爆燃不止,银色的发丝全部倒竖起来,噼啪作响的电火花从每根头发尖端冒出来。肩头和双腿的关节发疯似的痛,愤怒不再是海潮,而是最狂暴的海啸,汹涌的吞噬着我的知觉和理智。
只是一瞬,那些身量远比我魁梧健壮的侍卫们便显得矮小了许多。一蓝一红两个襁褓坠落在我身畔的地面上,我凭着最后的理智想要去捡起来,但在我目所能及的范围里竟然找不到我的双手,而是覆盖了青鳞的健壮四蹄。那颗微笑的头颅斜在地上,琥珀色的双眸依旧凝视着我的方向,清晰的映出了我彻底兽化的身躯。雪银色的鬃毛绕满了后颈,有顺着背部一线直铺到尾端,血色的双眸中央嵌着纯金色的瞳孔,比铜锣还大的青色鳞片覆盖了全身,宽敞的朝堂几乎也要容不下如此庞大的身躯,每一次呼吸都喷溅出炽热的炎息……这才是麒麟的真身吗?
彼岸……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为什么不能留在我身边?为什么不能让我真真切切拥有你一次?你是盛放在黄泉彼岸的花,所以只有在我走过火照之路时才能相见吗?
从天空劈下的雷电都变成了银白的色泽,每个雷电束都足够水桶粗细,相互交织着构筑成了一个密集的雷电阵。被笼罩在里面的人在一瞬间浑身焦黑,凄厉的惨叫着像蜡烛似的开始溶化,冥冥中似乎有着邪恶的低笑,引领着我将面前的一切事物通通拖入黑暗。
悠然采菊
后世的史书上从此多了无限诡异的一笔:庆蓉历三十九年四月,硕亲王因谋朝篡位九族被诛当晚,庆王疏蓉遇刺,望城宫也被一夕之间被夷为平地,宫室之内仅有寥寥几人生还。而那些幸存者不愿再提起当夜的情形,这件事便成了千古悬案,引来了无数好奇者的探寻和考究。
恢复了人形之后我立刻带着两个孩子和彼岸的头颅离开了望城,寻了一个名叫端阳的小镇躲避起来。我在望城宫里一顿疯狂的天雷地火,那些被裹进雷电阵的人们都直接溶成了灰烬,偏偏那些兵器首饰上面的黄金已然烧光,各种宝石却还熠熠生辉。临走前我当然也不会浪费资源,随便收了一包袱背出来做了本钱。事实证明,爱情的确不如钻石永恒啊!凭着以前做学生会长组织义卖会积累下来的贫乏经验,我居然划时代开起了一家小小的杂货店,又开垦了几片荒地种上些白菜土豆,身份变成了不幸丧夫的林掌柜,过上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悠闲生活,日子一晃便是两三个月。
我将彼岸的头颅悄悄葬在了后院的花树下面,每当听到树叶婆娑,便似乎能听到彼岸在温柔的对我细语呢喃。麒麟嗜血却心淡,无论爱恨,似乎都不能在我心里停驻太久。我享有足够漫长的生命,也许有一天我会把所有的一切统统忘却吧。
两个孩子年纪差不多,小彩成天张着嘴嗲声嗲气的叫着麻麻,一看到我便咯咯的笑个不止,小女孩则是断断续续的抽噎着,很难安稳入睡。我已经学会熬米粥喂那两个孩子,但奇怪的是他们长期食用这种速食食品居然没有引发传说中的营养不良,反而一个赛一个的白胖。麒麟是天地精元凝聚而成,所以我几乎晒晒太阳就足够了,只是为了不要让周围邻居把我当成植物看待,偶尔还是弄两碗白菜汤或者土豆泥,吃一碗倒一碗给那棵不知名的花树。半个月之后那棵树愣是被我营养得开出了一树雪白花朵,树下密密的冒出了不少细长的嫩芽,细细辨认之后居然惊喜的发现全部都是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