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曾经说,他随时准备好为国家去牺牲掉自己的性命,这种精神,不能说不好。
是的,那语气,似乎并不是赞扬。
现在想来,时刻准备好牺牲自己,是不是,那同时也意味着,他可以毫不迟疑地去牺牲掉别人的性命。他心中关于牺牲的定义,是堂而皇之理所当然吗?性命是廉价的吗?是可以轻轻松松葬送掉的东西吗?
他,不懂得珍惜么,他,不会感到心痛么。
自己也好,别人也好,其它的生命形式也好。
段振辉握紧双拳。
不,不是的,他会痛,现在,就很痛,非常痛。
他的少年时代,青年时代,那意气风发的时候,没有学会的痛,他的父辈希望他能够明白的痛,如今,他懂得了。
只有痛,才能够体会到惨烈的失去,以及学会去对仍然拥有的,倍加珍惜。
这种痛,是小经传递给他的,小经的心中有多痛,他就有多痛。他不愿看到小经,他刻意去回避,甚至目光都无法对视,就是因为,每次每次,这个青年,都只会给他带来看不见却犹如实质的痛。
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赶小经走。
这个青年拼了命的努力,紧紧跟随他的脚步,一直追到燕京,一直追到他的身后,用那双黑幽幽的眼睛,默默盯着他瞧,令人心惊胆战,不寒而栗。
他有时候甚至希望,小经明刀明枪地叫他去死,都比就这么盯着他强。
可是,再怎么难受,他都没有动用任何手段在小经身上,以他的级别,要想让小经不再出现于自己面前,实在太简单。
但这次不一样,小经只是一名普通人类,并没有特别突出的本领,黑兔的年纪也还轻,他实在不能再让他追赶在自己身后。
万一出点什么事……段振辉不想令自己更痛。
“这次的军犬技能选拨已经结束,明天就安排车,送训导员和军犬们回到各自的部队去,你也一起走。”段振辉深吸口气,回身道。
小经瞪着他。
“要说的就是这件事,你去做准备吧。”段振辉的眼睛又望向了别处,不与小经对视。
“我不去。”小经道。
“这是命令!”段振辉大声说。
“我不服。”小经的声调仍然平静。
“我的组,我说了算,好了,解散。”段振辉粗暴地结束谈话。
他转身要走,小经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组长,我是最适合你的训犬员,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