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参谋顿了顿,抬眼去看陆艺华。
陆艺华安静地作战自己的位子上,一句哈都不曾说,等着他将话续下去。
果然,江参谋只是停了一下,就接着道:“大理这里的事情可能会急促一些,过段日子您若有空,路过我卑职家时,您能帮着带点儿东西吗?”
室内突然间就静了下去,陆艺华坐着没动,正在收拾文件的刘晟却停了手。
此时作战室内就只有他们三个,刘晟下意识地去看门,还好门关着。站在原地,刘晟手上无意识地拨了拨手中的材料,这才趁着那两人没有说话的空当,扭头朝那位不知什么时候看着他的江参谋点点头,然后对陆艺华道:“敬安,我先出去看着。”
陆艺华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事,你该干什么继续。”
江参谋看着这一切微微地笑着,陆艺华这时候才终于抬起视线,黑亮的眸子内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这视线看着平静,却非常迫人,江参谋再如何能干,毕竟不过二十岁出头,很快就在陆艺华的视线下撑不住。然而,就在他忍不住时,一直不吭声的陆艺华却说话了。
“你家是哪里?”
江参谋一怔,很快说道:“在湖南。”
说完话,江参谋才有空重新打量陆艺华。只见这位年轻的将军早就收起了方才那种迫人的视线,拿着一杯茶安静地坐在椅子内。这景象太过平静,让他有些不适应。
陆艺华笑了笑:“若是到时候不耽误行程,我会去一趟。”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江参谋就被刘晟送到了门口。直到听到关门的声音,江参谋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今天来此有私心没错,但也是为陆艺华送一个消息,这个消息不算特别隐秘,但他却能确定这时候绝对没有从重庆传出来。
而陆艺华,这个人在听到他的话后,竟然连情绪都仿佛没有波动。要知道,就连当初他这个与此无关的人,听到这个消息时,还震惊了一段时间。
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关上的门,江参谋径自笑了一声,迈步走开了。
即便他对当事人透漏的消息,这事也与他无关。而且——
他想,若是陆艺华能够接到他的善意,说不定他能够在此次作战中得到发挥的空间呢?
从来这里那天他就知道,不管他在重庆的门路有多大,这里是大理,是第十一集团军的司令部所在地。而那些真正领军在外的人,都是陆艺华的心腹,对他这个新来的人,还是没有丝毫打仗经验的人,能好脸相对就不错,他根本别想利用自己所知影响战场上的胜负。
而如今,这是个机会。再说了,像他这样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多了那些对陆艺华崇拜的小伙子。如今这个不过三十多岁的人,在十年前就已经名满中华,就是作为一个敬佩他的晚辈,他也觉得有必要提醒那位一下。
什么事对得起自己的做事原则就好,他虽然不至于悲天悯人,但还坚持这一点。
而在江参谋离开的作战室内气氛却并不好,陆艺华依旧安静地坐着,外人看着颇为像是在思考,刘晟却明白他这是在发呆。想起刚才江参谋的话,刘晟微微皱了下眉头。将文件收好,刘晟问道:“怎么,在想江参谋的话?”
动了动略显僵硬的脖子,陆艺华叹了口气:“我这段日子的感觉都不太好,总想着会有事发生,今年他说这话也算是给了我一个确切的消息。”顿了一会儿,陆艺华自嘲道,“我还想着是我多想,也聊到了这些事非常可能发生,但事到临头还是觉得难受。”
刘晟沉默,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些事本就没有道理可言,这些年他能够接触到的东西越发机密,可以说只要是陆艺华这个阶段能够知晓的,都会从他的手里过一遍。也正是这样,刘晟对一些黑色内幕的了解也多了起来。
如今,国军内部早已不复当年先总理初建革命军时的锐意,各个方面都早已坏到了根子里。
“我总是在犹豫,现在江参谋这样一说,我倒是能够下定决心了。”
“什么?”陆艺华这话有些突然,刘晟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艺华笑了笑:“这位江参谋这样说,也是为了给将来弄些资本,我的行事作风还算得上严禁,就这样,我的十一集团军不也是我的亲信占多数么?但是,去旁人那里还真不如待这里,替我拿一份消息,换来在第十一集团军内部站住脚,这人不笨。”说到这里,陆艺华面色有些古怪,终于憋不住笑了,“只是没想到,这位江参谋竟然会用这个方法通知我,去重庆倒是真路过湖南。”
话音方落,陆艺华就收了笑。渐次,刘晟刚才缓过来的情绪又是一绷,他不自觉提起了心神。陆艺华道:“这次如果需要去重庆,你留在这里。”
刘晟心中一动,却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陆艺华。
陆艺华面色缓了缓,语气却不容置疑:“正则,这次去重庆我没有把握,照刚才那位江参谋的意思,重庆方面要我去绝对不是好事,不然他即便无法在十一集团军立足,也不会求助于我。若非害怕出了事后,咱们那些人迁怒他,他一个身重庆下来的参谋怕什么?不作威作福就是他有修养了。”
刘晟依旧不说话。这是他少有的抗拒,陆艺华这种解释说服不了他。
这是为他好,却也不是为他好。刘晟一直对自己了解很深,他对很多事都看得非常清楚,几乎从来不会被迷雾遮住眼目,他时常剖视内心,他明白自己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