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陈设,没了我,他也会好起来。
陈家就此完满了,真是功德无量。
三十五
陈希的小日子过的太糨糊了,有天被锦户陛下抓上车押送到学校,他才惊觉。乖乖不得了,今天期末考试!不是吧,标准的天灾人祸!陈希一阵抽搐,最近半个多月没上课,书都没摸,还考试?
他赖在车里不动,抖着手跟陛下商量"我就不考了吧,反正横竖是不会过的"
锦户盯着他,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只一双眼黑的过份,看的陈希缩啊缩变的像张纸一样薄"行了行了,我去还不行吗~~~"
就这样,陈希乖乖坐在考场里昏天黑地过了三天。锦户就在考场外走廊里陪着他,一袭白衣碎发掩额,站在夏日馥郁丰盛的风里,清凉雅致有如山泉,不知怎么的,渐渐就与记忆深处那个细腻湿润略带忧郁的身影重合起来。
那个身影那样淡,却悠远宁静到不能忽视。陈希展卷,埋头细细的写,偶尔抬眼向窗外望望,心里便响起些细碎的破裂声。
多年前,那人半拥着自己,修长苍白的手覆在自己手上,悬腕持笔,一笔一划写的缓慢又满蕴力道"小希,这瘦金体你写出来别有风骨呢。"
多年前,那个捧本全唐诗,长指弯成玉勾来刮自己鼻子,笑道"其实小希你这个偏激别扭的性子,倒是挺有文人习气,死倔死倔的。"
多年前,那人也曾站在夏风习习的长廊里,等待并且微笑,天地无声夏花失色,素色衣衫上满是光景,好像阳光浮在涧底清流之上,跃然轻移。
现在你瞧,并没有谁是无可替代。在最好的时候,最到了最好的风景,我们都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陈希忽然停笔,皱了眉。那人好像有一个月没出现了呢,说是请了病假。生病?还是和陈设发生了什么?
其实他才是那个偏激别扭,死倔死倔的人吧。
最近陈设那么反常,几乎性情大变,陈希可以百分百肯定是与杨宇有关。说全不关心是假的,在陈家折腾的这么声势浩大,可不像此二人的行事风格。
可是杨宇人间蒸发,考师宿舍关门落锁,手机一直关机。陈希苦笑,这年月日头,玩失踪还真挺容易。
杨宇没找着,冷静了几天的陈家倒是有了最新进展。索薇嫂子态度很坚决,说一定要这个孩子,甚至不惜离婚。陈设大哥病奄奄的想想,离婚?好。房子、车、存款、公司,想要什么拿什么。
索薇嫂子听了,先是难以置信,然后面如死灰,又跑回房哭了个天崩地裂。
这事儿是陈芳打电话来跟陈希转述的。陈希听了,喔了一声"哭什么,不挺好的吗。陈设那家伙要疯,离了也好。"
陈芳在电话那头长长的沉默,半响一叹,接着说"咱爸妈也同意。只是,妈妈说让我留心一下身边的女孩子,抓紧给大哥再特色一个"
呀,速度够快。陈希扯扯嘴角,冷笑"是啊,你尤其要注意一下家里有权有势的那些。"
想当年,同意陈设大哥娶索薇,他们就很勉强。只是当时陈设那状态,肯找个女人结婚他们就应该偷笑了,所以也没办法太挑剔,完全是权宜之计。现在有机会啦,按他们心目中陈家长媳的标准,至少也要门当户对才是。
"他们怎么能这样!"陈芳提高声音,听起来像一声尖利的鞭响"那孩子呢,孩子怎么办?索薇嫂子带着个孩子怎么办,谁替他们想想?"
怎么不可以?他们那么生气,不是因为孩子,只是因为乖儿子陈设也开始学会作出格的事了,这是个危险信号。
看来,那天告诉她别对父母抱太大希望,她完全没听进去。
"小希,呜,咱家人是不是都疯了?那孩子可是骨肉亲人哪!他们怎么那么狠"
这事别问我,我又去问谁?你把别人当骨肉亲人,但你不能强迫别人也这么想。
陈希站在窗前,举着手机的手臂在迅速发麻,窗外天色阴沉,暴雨前的压抑感让人觉得灰色苍穹沉重无比。
陈芳反复诘问,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成一声抽泣。陈希不说话,只是笑。没有答案,而且对他来说,答案也再不重要。
"小希,这不是真的吧?那天你所说的抛弃,也不是真的吧?"
是真的,但你不防把它看作是假的。其实没什么,都得往下活。"行了,是假的。你太累了,休息休息吧。实在不行,你就当大家都疯了吧。"
这世上,一些外表光鲜的人,其实早就从内向外腐烂成魔;一些褒着丑陋硬壳的妖魔,其实在最深的某处还流淌着温暖甜美的血液。
瞧瞧这黑白颠倒支离破碎的世界。
陈家的事在楚昆芜看来是不可理喻的。而且还让他的小希挺不开心精神不振,简直莫名其妙。不就是个孩子么。
冷血生物蛇先生态度明确,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不能要。这种连出生都不被祝福的孩子有什么存在的必要?被恨滋养着出生,十有八九会长成个怪物。"楚昆芜抬头一笑,瞳仁幽深有光"就像我这样。"
可是,那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呢。
切,生命?楚昆芜一晒,把陈希抱到怀里抚抚他微皱的眉心。自己的小希一直是个心怀悲悯的家伙。
其实,现今世上,生命并没有理想中那么贵重珍惜。创造它就很随意,结束它也没多困难。
人哪,就是自私,自以为是。把一个生命带来这肮脏的满是苦难的世上来,还要人家感激他。笑死了!谁问过人家本人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