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广会城,五月初十。
长江,横跨东西。
汉水,连通南北。
两江交汇之地的湖广,一直是天下腹心,九省通衢之地。
作为湖广会城的武昌府,码头从来都是三教九流,熙来人往,络绎不绝。
今日武昌府最大的码头,却是被清了场,无关人等都被赶去了别处码头。
净水洒地,黄土铺道,当先一排站满了布政司、巡抚衙门迎候的官吏,更外一圈,差役、卫队们纹丝不动,高举仪仗。
从中午等到现在,晴了几日的武昌府,再度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差役们自然是难免有些不耐烦,只在几位上官的弹压之下,才忍气吞声。
“不是说钦差晌午到了?这都快下午了!”陈瑞皱眉,脸色颇有些焦急。
无论是个什么下场,在等待审判的时候最是煎熬。
如今虽然把事情结在了岳阳王府,以及有嫌疑的巡抚赵贤身上。
但他的审判,也还是少不了。
陈瑞一左一右,站着湖广左参政郑云鎣、左参议冯时雨。
郑云鎣抬眼看了一眼陈瑞,并不接话。
这位布政使,这些时日不过问省内民政,还真是两眼一抹黑。
他作为如今布政司,仅次于陈瑞的人,自然乐见陈瑞下台,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个机会。
冯时雨接过话头:“南直隶过来湖广这一截,路上的府县,或多或少受了大水,慢一些也正常。”
逆水行舟,本来就慢,加上纤夫要抽调去防汛,耽搁行程再正常不过。
陈瑞闷闷不语。
陈瑞也不由深吸一口气,稍稍克制一番情绪。
左参政郑云鎣一副好奇的样子,开口道:“赵巡抚跟舒御史,怎么都没来迎钦差?”
虽说巡抚跟巡按御史,也是钦差职司,但跟这种来奉旨查案,特事特办的钦差还是有所不同的。
哪怕只说是过来打个招呼,也是有必要的。
陈瑞闻言,便想起来前几日,几人齐聚岳阳王府的事,面色忍不住露出笑意。
虽然不知道是谁的手笔,但好歹是冤有头债有主了。
既有了人背负罪名,又不会显得他陈瑞无能。
他不咸不淡地挖苦了一句:“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人家一心要查办大案,现在自然是脱不开身。”
说完这句,陈瑞终于才稍稍平息了些许焦躁。
郑云鎣心知肚明,装模作样地哦了一声。
巡抚赵贤此前不管不顾,一个劲想查个水落石出,已然是恶了上下官场。
如今屁股上沾了屎,也只能闭门不出了。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
天色逐渐昏暗,阵雨时有时停。
直到太阳已经渐渐西斜,终于,才有数艘钦差官船,出现在视线之中。
官船无论是大小,还是形制,都如夜空璀星一般,在长江百舸中独树一帜。
迎候的官吏见了,纷纷躁动起来。
翘盼望,交头接耳。
陈瑞连忙率领布政司的官吏上前迎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