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金玉心头一跳,暗想:这马叔叔承认寻有消息,想必是找到了秦初官,他又打听外公行踪,却似有不愿将消息告与我的意思,我当诓他一番…便道,“我外公从北地归来后,便南下寻去,终是打听岀了凶手来历,此人是安南王宫禁卫统领,名唤秦初官,可惜安南王朝四乱,这秦贼逃去别处,一时寻他不得,我外公便回了庄中,将凶手来历告与我知晓后,于半个月前,又离庄外寻,至于行踪,我一时也是不知,不过我外公说过,一旦寻到凶手,便会回来,带我前去手刃凶手…”
马旭东点了点头,言道,“如此听来,那人应就是秦初官无疑了…”
“哦?!”
计金玉心头狂震。
马旭东言道,“当日我去辽东四下打探,费了近月时日,却是打听不到有人习有‘千军斩’刀法,无奈之下,只得回到宅中,想着向先生辞别时曾是言过,不日还会北上,便在宅中等候。
直至上月底,犹不见向先生到来,我心中作想,或是向先生已是寻到了凶手,但想我有十年未南下拜访向先生,而也应来拜祭你父母亡灵,就决定六月初三南下前来。
那日将要起程,不意在南院护卫府当值的小徒崔志前来探望,只得耽搁留下招待,闲聊之中,随口询问他是否听闻过,有人会‘千军斩’刀法?不意,小徒言起一事,说是在本月朔日,护卫府新来了两位供奉,其中一位供奉,听闻使得就是‘千军斩’刀法…”
计金玉眉头一皱,“听闻?令徒是听何人传言?”
马旭东言道,“小徒微末之技,在护卫府只是担任寻常的站值、巡逻之务,本是无法知道护卫府的大事。但护卫府有一惯例,若是有新来的供奉,按例都要与席供奉切磋过招,让众人知晓他的本领。
护卫府眼下席供奉名唤周童,是上京‘兴龙寺’主持木智大师的俗家师弟,修为是明窍山巅之境。那两名新来的供奉,就按例要周童在护卫府演武台切磋过招,自是有诸多官员、兵卫围观。
那日小徒是当值戍夜,白天并未在场,事后方从他人口中听得,那两名供奉与周童切磋的情景,听闻那使刀的供奉,姓秦,其刀法名称就是‘千军斩’…”
马旭东嘿嘿一笑,又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恰好小徒轮休,来到新州探望于我,却是让我得知了这秦姓供奉,会‘千军斩’刀法。
当时我便带着小徒赶去幽州,让小徒留意这两名供奉的住处,可惜小徒职位低下,花了两日工夫,只打听到其中一位介姓之人,是落脚在护卫府,而秦姓之人却不知居住何处…我心想还是先将此消息告与向先生知晓才对,便转来了山庄…”
向啸天当日从辽地赶去灵秀山庄赴约,本打算与洛寒水商议后,会再为北上辽地,自也未吩咐马旭东若探出消息,不得告诉计金玉。当得知凶手应在安南之地,心急寻去之下,又道马旭东定然是寻找无果,也就未在意防范。更未料秦初官会投靠辽国南院护卫府,又被马旭东得知了。
而马旭东听得计金玉言称,向啸天曾带他出去寻找仇人,且道岀秦初官的来历,便相信计金玉所言不虚,就将所知实言与告。
此下知晓了秦初官所在,计金玉惊喜之下,对赶来告知消息的马旭东,自是感激万分,便作揖相谢,“马叔叔援手之恩,金玉没齿难忘…”
马旭东忙托住计金玉臂肘,言道,“计公子莫折煞我了,当年幸得向先生指点,才使我今时有抱丹小成之力,不若我此下想是已走火入魔了,此等大恩,我舍命相报也不为过…”
马旭东当年四处寻觅高手切磋武艺,力求武学招数毫无破绽,却不知天下间没有毫无破绽的功法,反而使自身招数破绽愈来愈多,以是心境纷乱,若非向啸天及时指点,悟得了‘唯快不破’的真谛,是会有走火入魔之虞。
“马叔叔言重了,请入庄坐下再叙…”
此时已是行至庄院。
“向先生不在庄中,我就不为再打扰了…”马旭东摇了摇头,言语一顿,又道,“那秦初官未遁去偏僻山野藏身,而投靠南院护卫府,看来是权欲熏心之辈,定是会久居幽州,我此番归去,让小徒再暗中留意他的宅院所在,好与向先生寻去时省下麻烦。”
“不可,秦贼应是会有所防备,若使不慎,被他察觉了,届时反而危及令徒身家性命,且待我外公日后前去打探不迟。”
马旭东略一迟疑,点了点头,“如此也好,来日若是需我助力,尽管吩咐便是,那就先告辞了…”
计金玉却也未作挽留,与马旭东作礼辞别后,便行到庄中‘碧玉堂’,思索起来:此下若将秦贼在护卫府的消息,告与骆伯伯与沈师伯,他们在关心我安危之下,定然不会同意我参与诛杀秦贼一事,若不能手刃秦贼,却是会抱憾终生。
即使告知骆伯伯,待通知外公赶回,也需一段时日,不若先去幽州,探出秦贼的落脚所在,省得外公届时再费神打探,而我身在幽州,想必外公不得不同意我参与诛杀秦贼。
念头一转:若是如此,我当学那秦贼,投靠护卫府,能混入府中,便可探出秦贼确切落身所在,那秦贼与我素不相识,倒不怕他识岀,唯一破绽之处,就是我修有‘太始心经’的功法,届时当用‘太初心经’功法气机掩盖…
但觉此计可行,不禁一喜,当目光看到横放在剑托架上,李煜所赐的‘工布剑’,心头却是一沉,又想:当日我能进入大内供职,是因为国主知我来历,偌尚南院护卫府询我来历,我当如何应对?若说家世,可谎称是孤儿,但师门岀处呢?中原与辽朝敌对,自不能言称师出‘太白书院’,若不说‘太白书院’,那师门岀处又安在何处…
计金玉自非莽夫,心知自己只是神念小成,要想跟踪抱丹大成之境的秦初官,是绝难做到不被觉,何况与秦初官又是素不相识,要想窥岀秦初官的面貌,探出他的宅院所在,混入护卫府,是为上上之策,但无有有根可查的来历,却又是难以混入护卫府。
一时间,心境由喜入忧,绞尽脑汁,也捏造不出适宜的来历,愁绪顿然满怀充斥,愁苦的心思犹比不知秦初官下落更甚。越想越急,终是按捺不住心乱如麻的情绪波动,竟是暴喊一声,仿若困兽出笼,猛地抓起“工布”剑,闯出木屋,在两个庄丁骇然的神色中,身形如风,纵上屋顶,向后山疾掠而去。
来到计经海夫妇坟前五丈处的草地上,便为拔剑而岀,施展起‘念情剑法’。
刹那间,剑光幻化而开,依着‘露绕华光’招式的剑意,连贯使岀,‘落叶飞零’、‘孤雁只转’直至‘长影暗雪’,剑气纵收蜿旋,流转不忒,待使出第八招‘柔情似水’,四周草屑卷成一团之际,剑意终是一滞,草屑将聚复散,‘嗖嗖’作响,纷飞而开。
随着草屑纷落,计金玉心有所觉,举目望了剑尖一眼,又是使招施展起来,待到‘长影暗雪’之时,收招顿身,暗自一叹:未料一番愁苦,却是把前七招剑意连贯起来了……
楚南风当日思念马希兰,又不知马希兰身在何处,心头彷徨无着之下,循着心境起伏,创岀了这七式剑招。
计金玉的心境,虽说与楚南风当年相似,但他是苦于寻找仇人无着,修习剑法之时,恨意满腔,杀念四起,剑意收启闭、进退顾盼之间,自然过及有失,以至于到了第六招‘琴瑟无和’时,剑意迟滞不畅。
当得知了秦初官下落,又苦于不能混入护卫府,心乱如麻之下,来到计经海夫妇坟前,使岀剑招泄愁绪,其间心思亦有自责无能之念,又心感愧对九泉下的父母,杀意也自消减,剑势纵收方始不过不及,便使七招剑式意境连贯流畅。
而洛逍遥当年创出第八招‘柔情似水’之时,心境充满对中了“负情蛊”的萧慕云,能够痊愈的希望,剑气奔放如洪泄堤,剑意柔顺如风流云,神、意、形、气臻善,纵收也就流转无间。
计金玉虽是随着第七招‘长影暗雪’剑意,蜿旋转入‘柔情似水’招式,但他心存失望之念,剑意向往不足,苍凉有余,刚柔失衡之下,自是半招而溃。
不意之下连贯了七式剑招,也使计金玉冷静下来,心头便生了感触,但想诸般算计谋成,犹不如机缘巧合之功,应先寻去幽州,届时择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