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飞羽给她看自己的手,“就我这样的纤纤素手,拖都拖不动你。”“对了,你昨天是怎么逃过县衙那批人的搜查的?”铁慈忽然换了话题。“藏在了养荷花的大缸里。可冻死我了。”不知怎的,铁慈觉得一直笑盈盈的飞羽,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在咬着牙齿。她很聪明地又换了话题,“这个你发现我的时候,我的伤已经包扎好了?”飞羽端碗的手一顿,随即笑道:“是啊。”铁慈微微皱了皱眉。飞羽瞄着铁慈,笑了笑。在海上遇见的这个小子,是个人物。她原本去县衙只想看个热闹,结果却正好遇上了地牢坍塌,她也没想到李县丞这般大的胆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人救下来。这样的人物,留着给老二添堵也是好的。原本换了男装去救人,回来的时候因为另有要事,便把这小子送到扶春楼,命人去找女下属姹紫过来,姹紫虽然脾气粗疏,却精通医术,向来是他的御用大夫。现在看来姹紫把茅十八的伤势料理得很好。他之前到了滋阳不久,就认出了这位海上打过架的哥们。当时看他和县衙的人在一起,他也知道京中官宦子弟历练的事,大概猜到了对方身份,便重新易容,假作卖身葬父的小娘子,想混到他身边,一方面整整这个在海上和他打架的家伙,一方面也方便自己办事,谁知道这家伙不上当,转手把他卖进了青楼,他却又发现这青楼是老二在海右的秘密据点,干脆将计就计当了头牌。铁慈拔僵尸一般把自己拔起来,伸手去接药碗,飞羽却一让,笑道:“公子何必逞强,奴家喂你便是。”铁慈也便放下手,后背卡在床栏有点不舒服,她对飞羽使个眼色。飞羽:“??”铁慈又示意她背后。飞羽:“???”铁慈偏头看她。这么没眼力见?没伺候过人?看不见她背后需要靠枕吗?青楼头牌,就算被人趋奉,但久经调教,怎么伺候人舒服是节拆开。中午十二点二更。美人难过美人关(二更)铁慈:“香!”接了这么一招,她老实了一会儿,靠在枕头上任飞羽喂药。枕头放得并不怎么舒服,眼前这位分明不会伺候人,喂药的姿势倒还熟练,每一勺都会吹一吹,微垂的眼睫遮住眸光,依旧能感觉到神情宁静专注。铁慈道:“倒也不必次次吹了,药并不烫。”飞羽顿了顿,道:“是了,我这改不了的习惯。”“看你的模样,倒像是经常伺候人汤药般熟练。”“我外公病重时,我在他病榻前伺候了一个月。别的事他都不让我做,我只管给他熬药喂药。他那时候满嘴里生着口疮,不能碰任何微热的食水,他的药,我都是一口口吹凉了再喂习惯了。”“令外祖”“去了很多年了。他走的时候只有我在。我至今还记得,他说要我照顾好我娘。无论什么事,都别气她,怪她。”飞羽垂下眼,无声勾起唇。那个唯一待他好的人,临去时死死握紧他的手,断续和他说,“我没教好你娘。养得她骄纵刻薄,利欲熏心。外祖父这么多年给你的,也许依旧并不足够弥补你,如今我去了,将来你只怕难免要被她拖累但外祖父不能不自私这一回,只求你永远予她三分包容,予她一生退路无论她做了什么傻事”他当时久久沉默,老人便不肯松手,满布老人斑的手背上绽起青筋,一根根数得清。最终他一笑,反握着老人的手,轻声道:“您放心。她终究是我的母亲。”那双手才一根根松开手指,由热转凉。不能不忍啊,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最后的嘱托。铁慈凝视着飞羽。她说这话时,语气淡淡的,晨光穿越窗棂,在她鬓发间闪烁如碎金,她长眉连娟,高鼻如峰,而眸光晶莹,如笼轻雾。明明她语气平淡,神情也如常,可铁慈忽然便觉得怜惜。总觉得这句话,这样的事,其实一直在她心里藏着,却拿不出也不能拿,心里明白便是拿出来也无人体会,宁可随意说给外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