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天之前他和祝汐其实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见面,然而日子居然好像也很正常。大概双方本质上都不是会把自身依附于另一个人而存在的性格,微信对话框的记录一直没断,偶尔各自做事的时候连着一只耳机听对方的呼吸,祝汐有自己的事要忙碌,像日光下的树木自由生长。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别的问题。”
小朋友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而很平缓地说:“他说喜欢我,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然后我不喜欢他了,就没有必要继续在一起。”
——实话讲虽然李信年已经准备好了一篇安慰的话,但听到祝汐的这个反应居然也并不算是出乎预料。
因为在生长那样的家庭,所以无论遇到什么事情,第一反应都会是克制和清醒的,不仅仅是那种体面优雅的家教惯性,实际上能够宽容他人的第一条件其实是自身的圆满。
抛开后来因为性向问题产生的一些龃龉不谈,正因为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几乎没有缺过什么,所以对那种丑陋的姿态只会报以怜悯。
轻飘飘就可以和对方割断联系,也不值得后悔或者留恋。
这是祝汐身上无法不令人瞩目的地方。
所以绕了一圈又回来,李信年指出:“所以你妈妈觉得我也不够格和你在一起。”
也不是……意外的是小朋友讲完前面那些内容之后居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也可能是身体上的那种黏糊懒散还没下去,黑暗里都能感觉到,贴在身前的呼吸和皮肤都又软又烫。
李信年稍微动了动,伸手去摸床头的开关:“要喝水吗?”
床头柜上的半杯水是进来之前就倒好放在那里的,但是按到开关之前被小朋友拦了一下,于是李信年只好摸黑把玻璃杯拿过来喂他。中间推来推去也不知道是在调整姿势还是在调情,李信年觉得如果现在在床边安一个手机录像,应该可以捕捉到人类历史上较为扭曲的互动姿势前十名。
好了好了别呛着。
喝了两口之后李信年把杯子挪开,听到祝汐把水咽下去,开口讲话:“我也不知道。”
以宁芸的社会身份,李信年也能想象到一些:据说在工作和学术上都是很开放宽容的那种人,也会关心学生,并不吝于接受新的观念和思想。
“但是她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
祝汐在怀里动了动,过了一会儿又小声补充:“其实他们一直都是这样……”
这句话就有点带着情绪的意味了。李信年终于还是伸手摸了摸小朋友的嘴唇,刚才喝过的水还有一些残留——
或许是一种教育理念,或者一种旁人难以觉察的自信,总之每一次当孩子面临选择和岔路的时候,那一对身为父母的大人都不会给出确定的结论。
小到现在想要吃饼干还是水果,大到将来要选择哪一所大学和专业。
鼓励自主,支持探索——冠冕堂皇的话当然是这么说,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最后会成为宁芸和祝展国所希望的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