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的笔法、运笔腕力和走势也讲究诀窍和法门,只要学到个中妙法,且勤加练习,写出来的字绝不会差。县令他日若有暇,可一起研习书法之道。”卫铉虽有后世之魂,可悲剧的是当今不是比较熟悉的汉末三国、隋末唐初,而是“生冷”得连很多小说家都不知从何下手的南北朝。
现在,他除了大致的历史梗概、几个大事件,以及大事件里涉及的历史人物,其他的完全是一无所知。若干惠如果不是被包含在“八大柱国双十二大将军”之内,卫铉照样不知道。
至于名字怪怪的厍狄干,卫铉在前世听都没听说过。不过多個朋友总是没错的,此时眼见“父母官”似乎钟爱书法,便投其所好的说了这么一句。
厍狄干闻听出知书法名家的卫铉此言,心中却是大喜过望。他惟恐卫铉后悔,连忙行礼道:“卫郎,等过了这忙碌时节,我定登门拜访、向您学习书法之道,您可不要闭门不见。”
说着说着,语声中竟带上了敬语。
“县令若能上门,焉有闭门不见之理?”卫铉不知厍狄干求学艰难,将此事应了下来,而后问道:“请问县令,我在县城没有产业,若想入籍,能否直入太原郡梗阳县县城?”
“嗯,这还是要看卫郎自家心意。”厍狄干依依不舍的将目光从写满字的纸张上拔出,向卫铉介绍道:“卫郎若要入籍其他州郡县,也可移交他处。只是梗阳田产却要向梗阳课税。”
“原来如此。”卫铉又好奇问道:“还有其他区别吗?”
“自然是有的!”厍狄干答道:“落籍地广人稀之乡,得授田地多;反之,则少。不过各州郡县远近不同、产出皆有差异,诸输课役也不尽相同。另外就是丁男丁女一入籍即需输课,粮食布帛还是小事,而役力却是十分繁重,若无官身或者特别豁免,一年需要劳作数月。”
听到厍狄干如此一说,卫铉总算明白韩信寨山民为何放弃田地、家园了:他们躲避战乱只是其次,主要还是官府不要老百姓了,连条生路都不给。
老百姓一年的劳动果实多数要上交,仅剩下的一丁点,连养家糊口不够。此外,每年还要从事繁重的劳役、力役、兵役;而这一去就是几个月,甚至还会客死他乡。
既如此,那还不如不要官府给予的田地;可是逃到山中当黑户一样不行,因为官府当他们是盗贼,军队更是视他们为晋升的军功。
总而言之,只要你还活着,它们就有办法弄死你。而世间一切美好,只属于高高在上的它们。
厍狄干本就知道卫铉与尔朱家有关,不然貔貅也似的尔朱彦伯哪能将那块好地送人?此时又见卫铉愿意把卫家书法诀窍教授于己,心下好感大增。
眼见卫铉眉头深锁,面色沉重,他犹豫了片刻,使那些役丁退下,小声道:“官位有限、官身难得。然而豁免的法子却三样:一是王公将相及其幕僚、门客皆有豁免之权,若能投身某个府邸、捐身侍用,一家人皆可免除一应税役。二是携田地家业投入大门阀,此法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世世代代皆为其奴,形同货值、牲畜,生死尽在主家一念之间。三是佛家子弟皆有豁免权,只要用田地家业换取某座寺庙放的名牒,便是佛门中人;日后不仅不用诸输课役,还是自由之身,可像佃户那般租种寺庙田地。”
“对于一般人来说,第一种门路难如登天,第二种太过苛刻,故纷纷投身佛门。不过卫郎系出名门,非同常人,仅仅只是这手书法,就能轻松成为王公将相的幕僚、佐官,只是并州有开府权的人不多,还需卫郎好生权量。”
“多谢县令相告,能否思量后再入籍?”卫铉暗自庆幸遇到好人,如果冒冒失失为那几亩不知好歹的田地而入籍,那便成了屡屡吃亏的老实人。
看来古今亦然——好事,哪轮到我?
厍狄干笑着说道:“卫郎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又有大好前景可选,着实无须急着入籍。而卫郎之田庄出自尔朱公,只需尔朱公不在意,自可一直这般模模糊糊、朦朦胧胧下去。”
弄清个中门道,卫铉也不入籍了。而是投其所好,聊起了书法技巧。
官房之中不时传出厍狄干又惊又喜的声音“哎呀,原来如此,我可真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