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最惹人注目的商队,一定是同样在春集第一天就抵达了莱纳的斯雷夫。
布克只了他们身后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列一眼,就咋舌地把头扭了回来,与身边的酒商怀恩和比尔感叹道“我怎么不知道,去年冬天连格雷戈城也闹饥荒了”
他虽然是瑞切城的出身,但跟格雷戈城的商人也走得很近,当然听说过奴隶贩子斯雷夫和休曼特拉费音的鼎鼎大名。
就他所知,作为南部第一大城的格雷戈城,往年一向都是要从外买奴隶的那大片大片的肥沃耕地需要有奴隶耕种,大多数自由民都富有到能在家里雇请一两个奴隶做帮工,更别提那近百个定居在格雷戈城的大商人了。
而同样众所周知的,则是格雷戈城的那位伯爵领主十分吝啬。
不会一毛不拔,但也绝对不会在入冬前给奴隶留下足够他们养活全家的食物。
让对这些残忍茫然无知的奴隶,被迫自行在亲人的留存间做出残忍的取舍。
布克经常见这两人去其他城市买奴隶,却还是第一次见他们在最需要劳力的春外卖。
“唔你难道还没听说过奥尔伯里城的事吗”
怀恩这时心情很不错,于是难得耐心地跟他解释着“他们卖的都是逃难去格雷戈城的奥尔伯里人。”
而且,还是在利用这群白送上门来的可怜人忙完春耕后,就冷酷无情地要将他们变卖了。
是的。
在怀恩心里,这群仅在一个冬季后就瘦脱了形、神情麻木的奴隶,是值得怜悯的可怜人。
他并不在意区区奴隶的死活,那些都是卑贱的但会同情这些曾经的平民,因为遭受无妄之灾,而失去了财产、亲人、家园,还有最重要的自由。
怀恩只要稍微想象一下,自己要是落进那个不幸的境遇中的话会选择做什么,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他肯定是受不了的。
“至少他们还活着,不是吗”
布克耸了耸肩。
“没想到他们会选择把人卖到莱纳。”比尔叹了口气,与怀恩一样,对这些流离失所、沦为奴隶的不幸人感到同情“我还以为他们会将人卖到瑞切城去。”
瑞切城作为位于格雷戈城北方、王国中部的主要城市之一,购买力远比莱纳城要大得多,就是距离稍微远了一点。
“笨蛋,你以为他们没想到这点吗”怀恩的中指指节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子“有另一帮人带着城主的命令和更多的奴隶,往瑞切城那边去了。”
想要卖到莱纳的,起来很多,但只是逃难者里的一小部分。
面对其他人的指指点点,隐约听着或是善意、或是恶意的评论,这支队伍却从头到尾都是一片死寂。
没有人做出任何反应。
他们神色呆木地着地面,缓缓地跟着前面的人挪动着,脚踝上拴着粗糙的草绳那是拿来拴畜牲的东西。
“爸爸。”
有个身上瘦得没剩多少肉,显得脑袋特别大的小孩忽然开口,很小声地跟在他前面的爸爸巴德说着“我喜欢这里。”
他们没有鞋子。
从沦落为最低贱的奴隶的那天起,他们就再也不配穿鞋子了。
就算是原先穿在脚上的那一双,不管多脏多旧,都早被侍奉奴隶贩子的仆从给夺走了。
原本还算嫩的脚板底被粗粝的碎石磨破,灰土泥巴雪块塞进缝隙里,疼得钻心。
天气更冷一些时,比疼更让他们痛苦的,则是冻疮带来的痒红肿得像是一根根萝卜的脚奇痒无比,发作起来时,简直让他们恨不得将脚剁掉。
但他们没有药,也不被允许休息。
作为流落到其他城市的难民,他们非常清楚,想要获得进城资格、得到领主的庇佑,就意味着他们自愿将一切财产当然也包括了自身,全都献给这座城市的领主大人了。
许多人没有受过这么可怕的罪,在饥饿、痛苦和仿佛永远做不完的活计下,静静地死在了不久前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