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带点不好意思,又有些着急。
他松开拿着袋子肩带的手,竟然打起手语来。
他不能说话。
而我从没看过他打手语。对啊,他懂的,他念过特殊学校。
我像呆子般看着他,如在梦中。
他拉开运动袋的拉链,把一个有点折曲的文件夹拿出来。
他递给我,我下意识地接下,倒出里头的东西——
一叠剪报。
厚厚一整叠,但我不用翻阅。
劈头第一张的剪报便有我跟他的照片。
后头的第二张、第三张……全部都是相关报导,我知道,我有跟他几乎相同的一叠。
在我翻剪报时,他拿出笔记本。
连笔记本那微微泛黄的边缘我也那么熟悉。
我盯着他的手,想知道那突起的白皙指节是不是矽胶做的,他是不是真人。
他把笔记本递到我面前。
乐先生,抱歉打扰你。
我姓向,叫三月。
我不清楚事发经过是怎样的,我好像遇上了轻微车祸,丧失了记忆。
全身上下只有这个袋子,但我只翻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翻了页。
我用了半年时间去寻找自己到底是谁。
我在图书馆找出这些报导,知道了你、易医生跟阑律师,我知道自己曾有多重人格症,有个女儿,你曾帮我打过抚养权的官司。
我想你认识我。
他的讲解精辟简要,但我由始至终只懂呆滞地看着他。
对啊……社会大众是很健忘的,今天因为争取女儿而英勇出庭的病者,被传媒可歌可泣地大肆报导,但在半个月之后,人们就忘得一干二净了,甚至记不起主角们长什么样子。我经历过。
三年了,即使真的有人认出了三月,也绝对想不到他失忆了、正在彷徨。
他等待我的反应。
“……喔……嗯,先进来吧。”
我的反应竟像接待一个来收月费的报纸派遣员,微开了门,要他先进来等一下。
他明显松了口气,微笑点头。
我甚至还没等他坐进沙发,便健步如飞地躲进厨房。
直到冷气喷在小腿上,我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打开了冰箱,拿出一罐可乐,甚至拉开了拉环。
我如梦初醒地看着拉环,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了逃避那男人而做过什么。
我只是想有个空档去理清头绪,就算是几秒也好……
该死的!现在究竟是什么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