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忠贇马上说:“我明白。”又告诉郁知年:“不过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不需要对自己的内在道德有过高的要求。”郁知年很听话地“嗯”了一声,说:“好的,爷爷。”两人间安静了一小会儿,杨忠贇又说:“知年,你接着念《茶花女》吧。”郁知年翻开了书,找到书签那页,接着为他念书了。这天晚上,郁知年大约十二点回到自己的陪床上睡觉。躺下时,他觉得很忐忑,不知为什么,心神不宁,他看了一眼杨忠贇的病床,病房里的夜灯光线微弱,他只看见杨忠贇的被子动了动。过了几天,杨忠贇出院了。郁知年也得到准许,回学校去上学。李禄李律师频繁地在家中出没。那时杨忠贇告诉他,是在为公司的分权做商讨,郁知年也并未多想。他和杨恪收到了几份录取通知书,两人选择了同一所。在郁知年准备要陪杨忠贇去山中疗养的前一天,杨恪教郁知年仰泳。郁知年不知道该怎么动他的四肢,只能笨手笨脚地仰浮在泳池的水面上,杨恪站在他身边。游泳馆空旷,水是湛蓝色的,天花板的吊顶像一个白色的金字塔,倒映柔软的波纹光斑。顶上弧形的狭窄落地窗外,绿植长得生机勃勃,像要戳破玻璃,长进游泳馆吸收冷气。“动啊,手,”杨恪低声说,在水里拨了拨郁知年的手腕,扣着模仿上下移动,“怎么这么笨。”郁知年学着杨恪说的话,动了一下手,杨恪就笑了。“郁知年,”他说,“你不要学了吧。”“不行,”郁知年含糊地说,“我可以学会的。”杨恪只好对他说:“好吧。”这是郁知年从十八岁这年开始,到二十四岁为止,最后的一段杨恪对他敞开心扉的记忆。他很珍惜那一天。郁知年有时觉得对他来说,或许那一天还算高兴的杨恪,比他自己的爱情要更珍贵。——观察分析日记(三)主题:笔记前言(记录人:郁知年时间:201631)下午上课时,教授用他对女儿的成长观察分析笔记举例。获得了灵感,决定也记录偶尔相遇时的情况,做出观察分析笔记一份,聊以自慰。二十一(2019)杨恪给等了很久的司机付了一笔小费。司机踏熄了烟,驱车离开了别墅。管家也走了出来,在杨恪的示意下把郁知年的行李箱重新拿走了。夜雾从地上升起来,空气有些寒冷。又稍稍站了一会儿,杨恪对郁知年说:“走吧。”进家门前,杨恪让郁知年先进去,自己在门口抽了支烟。郁知年没见过杨恪抽烟,一开始不知道杨恪要干什么,只见杨恪从玄关的柜子里拿了东西。过了几秒,他听见有打火机的声音,回头便看见很快地融进了夜色里的烟雾。郁知年闻到烟草燃烧的味道,从门里看外面,只能看见杨恪的手肘。盯着烟气发呆的一两分钟间,郁知年觉得自己的心脏很慢地紧缩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杨恪抽完了烟进来,郁知年还站着。杨恪微微一愣,问他:“怎么不进去。”郁知年糊里糊涂地往里走,想到邵西霖或许在家等自己,马上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来了吗?”邵西霖问他,“要不要下来接你。”郁知年感到很不好意思,羞愧地说:“对不起,西霖,我又不过来了。麻烦你了。”“啊?”邵西霖状况外地问他,“你有地方住了吗?”郁知年说“是的”,邵西霖便说:“好吧,你不用流浪就好。”“二月份的速记我有电子版,但是不太清晰,”郁知年又说,“你今晚要是不急,明天下午开会的时候我给你。”邵西霖说“好”,又告诉郁知年一次:“如果你下次没地方住,还是可以到我这里的。”郁知年很诚恳地道了谢。挂下电话,杨恪忽然问他:“你明天下午开什么会?”郁知年一怔,看了看杨恪。杨恪的酒说不好有没有完全醒,在昏暗中,直勾勾地看着郁知年。“学校的会,”郁知年解释,“项目组的人齐了,沟通进展。”杨恪“哦”了一声,看起来还没有上楼的意思。郁知年站着犹豫了一会儿,问他:“你公司的问题很严重吗?”不知为什么,杨恪微微一愣,又像是想了想,说:“有点复杂。”“那是不是很急着要钱?”郁知年有些担忧。杨恪沉默少时,说:“还能撑一阵。”“那你不要太担心,”郁知年劝慰他,“明天一起去问问李律师,看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快点把钱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