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道格太太疑惑地开口。
希弗士回过神来,露出一个和熙的笑容。
“你在想什么?”道格太太用扇子轻轻敲了一下他的手背。
“我在想这场雨下得有些突然,希望多丽夫人她们带了伞,不要被淋湿了。”他轻声说。
道格太太些许的不高兴立刻烟消云散,转而也看了看窗外:“是啊,一下雨又要变冷了……今天怎么尽出怪事,多丽和彼得平时从不迟到。”
这是格林第二次参加她们的茶会,但道格太太毫不意外他已经记住了自己所有朋友的名字——虽然没有爵位,经济也略显拮据,但这个讨人喜欢的房客是一位真正的绅士。
道格太太心里有点儿得意,她把自己家的房子都打理得很好,从不允许房子因为闲置而显得陈旧不堪,为此她的丈夫每年都要额外支付一笔草坪整理和室内清洁的费用,可是这很值得。
格林不正因如此才选中了她家的房子吗?
这位年轻的旅行家风度翩翩且见多识广,道格太太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要向自己所有的朋友炫耀这位英俊的房客,但平时特别出格,喜欢招蜂引蝶的除外,她可不希望她们在自己端庄的茶会上对男士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来,让格林以为自己的朋友都是那一类货色。
“那是不是多丽家的马车?”另一位坐在窗边的贵妇突然说着,指向窗外。
道格家的住宅临街,因为男主人喜欢开阔的视野,前庭也没有什么遮挡视线的草木,众人闻声看去,果然看到一辆小巧的乌木马车从街角转出,正朝着边驶来。
“看来是的。我还以为因为下雨他们就不会来了。”那位率先发现马车的夫人说着,语气分不清是高兴还是遗憾。
“肯定是在半路遇到了下雨。”道格太太轻声说,吩咐自己的贴身女仆准备一壶热热的胡椒茶,以免自己的朋友在半路受了凉。
十五分钟后,女仆又上楼了,轻声跟女主人说彼得夫妇多带了一位客人。
道格太太有点意外:“她没有说要带人来——”
女仆解释道:“是个意外。多丽夫人在第三大街那儿遇到了那个可怜的男孩,他完全被雨淋湿了,冻得发抖……彼得先生把他救上马车直接过来了。”
“既然是这样,请你让管家给那个可怜人准备合适的衣服,再上一点儿葡萄酒和烤面包吧,他们会需要这个的。”道格太太说着,又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客人们。
“我应该下楼去。”她说。
几位夫人连忙劝住她——如果是平时,女主人当然是要下楼迎接的,但她现在怀孕了,最好还是不要频繁挪动。多丽是她们的老朋友,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儿的。
再说……
“谁知道他们捡的流浪狗身上会不会带有跳蚤呢?”一位夫人用折扇掩嘴笑着说。
这话可有点儿刻薄,不过几位女性都咯咯笑成了一团。
不过在多丽夫人上楼的时候,大家都收敛了表情,连道格太太都没有表现得太过好奇。
多丽夫人是位个子小巧、嗓音尖细的女性,心情没有被突变的天气影响,快步穿过走廊来到房间。
一个容貌异常精致的男孩跟在他身后,灿金色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透,半垂在脸颊边,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比下雨的街道还要氤氲。
房间短暂地安静了半秒钟,大家突然变得热情起来,之前发表了‘跳蚤’言论的夫人急切地前倾身体,问道:“这是怎么了?”
多丽夫人忍不住看了一眼道格太太,脸上有几分得意之色:“这个可怜的孩子冻坏了,又无家可归,天神在上,我能怎么办呢?如果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我的良心实在过意不去。彼得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就把他带过来了。”
那个男孩似乎被这个场面吓到了,仔细一看还有些发抖——他不禁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在场唯一的一位男士身上。
希弗士的半口红茶全部吐回了杯子里。
因为这只可怜的、被冻坏了的小狗,正是伊兹法。
伊兹法无疑是个漂亮的小伙子。
道格太太吩咐管家临时找出的宽袖衬衫穿在他身上略有些松垮,这使他看起来有点脆弱,令人心脏发紧。
希弗士无动于衷地看着夫人们叽叽喳喳,每个人都积极出谋划策,各种打扮伊兹法的方案五花八门。
如果不是对自己的记忆里很有自信,骑士长也几乎要以为自己认错人了——不仅是因为伊兹法从进门至今都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曾经见过希弗士的模样,还因为这个落难男孩跟上一次在莫克文王都的贵妇宴会里那个名贵波斯猫的气质判若两人。
即是外表没有什么显著变化,有所不同的只是衣着和配饰,但给人的感觉真的完全不同,尤其是他完全看不出破绽的神态和举止,如果换做是别人,很有可能会转而质疑自己的判断力,或者以为这其实是伊兹法失落的双胞胎什么的。
但希弗士从不迷信外表,他坚信人的灵魂特质无法跟随外表改变而产生变化,过于在意容貌特征反而会因此被干扰判断。
就好比无论身份如何,一如既然地喜欢凭借自己的脸蛋在女性堆里打滚的爱好就一点都没变。
希弗士冷淡地想(他倒是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在干同样的事儿)。
与此同时,他还对伊兹法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动机有所质疑。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鉴于对方所表现出来的对奢靡生活与稀有宝物见怪不怪、理所当然的态度,无论如何也不至于突发奇想,跑到这个偏远山城来玩扮演流浪狗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