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星师住在第五层,享受最高级别的保护措施。”阿丹把其他干部都留在原地,亲自走在前面引路。
“第五层不是仓库吗?”哈利夫不经意地问。
“是的。”阿丹脚步不停:“地下五层平时用来存放不能见风的古董和其他东西,在他抵达之前我们就开会讨论过,最后决定这是最保险的地方。”
只有门没有窗,还位于深深的地下,连空气都是滞涩的——他们认为这能最大限度遏制占星师的能力。
毕竟这是能从星星、风向和影子等等莫名起来的自然现象里寻摸到真理的专业人士,即使占星师本人看起来跟一个中学老师差不多,既文雅又孱弱,但主管拍卖会压力甚大的阿丹还是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
因为这是伍尔夫本年度最重要的商品。
哈利夫没有继续问下去,环形楼梯越往下走就越是昏暗,哪怕在墙壁上安了很多盏灯也驱散不开这种郁闷的氛围,哈利夫漫不经心地捏着香耶柔软的手,心里在盘算别的事。
对占星师不屑一顾是给外人看的,其实哈利夫也有事要想问,但他预备秘密独自与占星师见面。
有香耶在,很难随心所欲地谈话。哈利夫知道很多人都以为自己被香耶冲昏了头,真是笑话,表面上的予求予取不过是是因为眼下她确实是最得用的人。
另外他对香耶想要与占星师见面的契机很感兴趣,只要自己在场,不论她询问什么都不瞒不过去,如果恰好是吉本家死攥在手里的秘密线索就再好不过了——如果不是圣杯和时间回溯都涉及魔法领域且恰好是吉本的强项,哈利夫不可能将自己的核心愿望向第二个人敞开。
阿丹把自己的气息控制得很轻,几乎是数着步伐一步一步来到走道最尽头的,占星师科特就在那里。
原本这地下最底层并没有房间,他们将一个办公室临时改成了暂时可以住人的地方,并在重重安保下尽可能将其布置得舒适一点——说来讽刺,他们将占星师当成牛马货物一样贩卖,但骨子里却对这种神秘力量依旧心怀敬畏,不敢过于苛待对方。
当然占星师不一定会领这个情就是了。
阿丹将自己的手伸进铸铁大门边上一个雕成张嘴蝙蝠形状的小洞里,洞内机关被触动,一种细微而冰冷的痛感卷上他的手指,像是有什么食肉动物在舔舐他,阿丹脸色不变,只是在抽出手后立刻用手帕把还在渗血的手指擦干净了。
这扇门的‘锁’跟拍卖品仓库一样,只有哈利夫和阿丹的血能打开,作为哈利夫之下的拍卖会最高负责人阿丹不太喜欢这种开门方式,而且这似乎也会冒犯到里面那位占星师,因为上一次他打开这扇门的时候,对方就说过这么一句话:在空气不流通的地方,血腥气会残留很久都不散。
……希望家主不要对占星师太粗鲁,那位看起来实在过于文弱,而且还是世上仅存的几个能读懂星星的人,感觉对他说话语气重一点儿都是罪过。
他推开看似沉重但实际上滑动很顺畅的大门,走近一个狭窄的门厅里后,才抬手在第二扇橡木门上敲了两下。
几秒钟后,一个声音略微迟疑地传出:“……请进?”
阿丹扭开门把手后才退后几步,侧身让给哈利夫和香耶进入。
“你在外面等。”哈利夫跟他擦肩而过时扔下这么一句话,随即领着香耶推开了门。
被世人赞颂并追逐的占星师就在里面。
哈利夫和香耶打量着坐在躺椅里的年轻男人,对方也在看着他们,然后露出个近乎友善的笑容来。
“你好。”科特说。
哈利夫觉得很有趣。
他不觉得占星师本人会不了解自己当下的处境,阿丹那家伙虽然头脑很灵活,但性格很有些过于绅士,总希望能跟所有人讲道理,即便自己就是绑架犯之一,也要坐下跟对方讲清楚——阿丹就是这样的人。
但这个男人看起来并不崩溃,在被抓到白桥关进不见天日的地下一阵子后,他看起来甚至还有几分从容。
见到哈利夫也完全没有害怕的感觉,也没有预想中的高傲态度,毕竟占星师这个身份注定高贵,即使站在一位国王面前,他也有不必行礼的特权。
“你好。”哈利夫饶有兴致地说,香耶在他身后关上了门。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问。
科特思索了一下:“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或许你是伍尔夫家的现任掌权人?”
哈利夫意有所指:“看来即使没有窗户,星星也有办法告诉你答案。”
“哦,也不是。”科特很自来熟地一摊手:“这是刻板印象——占星师并不是什么事都想计算出个答案的,只是简单推理罢了。阿丹先生说他是白桥拍卖会的负责人,能让他带路并外面等候的人地位肯定在他之上,那不是伍尔夫家主就是吉本家主了。”
而早就听说吉本家的掌权者老得只剩一口气吊着了,科特心想,倒是狼王看起来也不年轻那……
虽然长年离群索居让他的交际才能远远不及兔头店长,但坏话不能当面讲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因此对两个家族的老年歧视科特很明智地没有表现出来。
“我叫哈利夫。”哈利夫在他对面坐下:“请原谅,这阵子实在过于忙碌,没有及时来问候您。”
科特眨眨眼睛,一时间有点词穷。
人质跟绑架犯之间,该聊点什么好?他不知道啊。
可是他们好像都在等自己说点什么……要说什么?他是不是错过了撒泼打滚的时机了?或者义正词严地大声斥责他们这种罔顾本人意愿强行当做物品上架拍卖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