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个毛啊!
如果刘彻知道皇帝食案上也不过这几个菜,他一定会这么说的。
可此时,他误以为菜色简单只是因为地位不受重视的缘故,便一边捧着自己的小碗,一边听娘亲和舅舅说话。
“怎么又短了银钱?”王美人蹙着柳黛弯眉,先前为弟弟求郎官之职就耗费了不少,没想到位子还没做热又要使钱。
“你当我想把积蓄喂给那些白眼狼?”田蚡放下筷子,努力说服姐姐,道:“只是官场来往,上下打点都少不了这银白物什,咱家家底子又薄,只好每次短钱了都往姐姐这里跑。姐姐也不必心疼,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这次刚好有个外放的差事,有人来求我,因我是能在窦婴窦大人面前说上话的,可窦大人的眼界又高得很,礼若轻了,不讨好还招记恨,以为我怠慢了他。所以,只好求助于姐姐了。”
王美人问:“外放的差事,好歹是一地父母官,俸禄可观,怎的便宜了别家?”
田蚡辩才极佳,习过盘盂古卷,又善于经营,在郎官中人缘极好,要想在外地某个官职并不是难事,可他志不在此。
田蚡瞥了眼小外甥,王美人寻了个理由让宫婢们都出去了,见刘彻埋头用饭,心道不过是个三岁孩子,什么也不懂,就让他留在身旁。
田蚡这才压低了声音,推心置腹道:“外放容易,回京却难,困于偏远州县苦熬个十年八载,也未必及得上在京师经营数月。如今太子之位还空着,薄皇后无子,众皇子均有机会,姐姐难道不想搏上一搏?我在长安,也能给你们帮衬帮衬。”
“原来你存的是这样的心思……”王美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沉默半响,对门外候着的知秋吩咐道:“去把我塌下的红漆匣子拿来。”
牛刀小试
入夜,王美人和往常一样哄小刘彻睡觉,刘彻无奈地躺在床上装睡,内心飙泪:这才七点啊!
“美人,今天陛下是不会来了,歇下罢。”知秋轻声说道。
王美人并没有立刻离开,道:“彻儿还小,爱踹被子,伤寒又是极易复发的病症。你去把机杼抬来,我在这里守一会。”
这一会就是大半夜。
田蚡带走了王美人的整个匣子,那差不多是王美人在汉宫里的全部积蓄,她只好像寻常百姓家的妇人一样,防线织布换钱。
知秋进来催过两回,可王美人十分坚持,反而责怪她开门的动静太大,打发她去歇息,生怕吵醒了刘彻,知秋无奈,也不敢让主子忙着自己去休息,只好和半夏两人备着热水,轮流伺候。
闭着眼睛,刘彻可以清晰地听到丝线和木头摩擦的轻微声。
处在被女子养活的境地,他没有资格指责王美人城府深沉野心勃勃,利用儿子争夺地位。实际上,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如果没有一丝进取心,刘彻反而会看不起对方。面对那把龙椅的诱惑,有多少人能够不动心?
他看到了后宫女子的心机,这是她们赖以生存的技能,但同样,他也看到了一个母亲爱护幼子的艰难。
听着规律的机杼声,刘彻渐渐进入了梦乡。
隔日,太医令丞来瞧,宣布刘彻终于病愈,终于解了禁的刘彻又恢复了活泼机灵的常态,生龙活虎得令半夏头疼。
“我的小祖宗,你又捣腾什么呐?”半夏疾步跑来,因为跑得太快而两颊发红,气息不匀。
她蹲下来,飞快地夺去了刘彻手中的木杵,和小皇子大眼瞪小眼。
“还给我。”刘彻伸出小手讨要。
“不成,不小心打到手怎么办?”半夏连连摇头,“还是奴婢来。”
昨儿个小主子就缠着她,硬是要她去厨下(即厨房)讨要黄豆和杵钵,半夏拗不过,只好顺从,要了一碗豆子。刘彻当时很高兴地把豆子放在水里泡了一夜,今天一大早,就把泡好的黄豆放进钵里,用杵击打。
刘彻坐在一旁看着半夏捣豆子,叮嘱:“磨细点,我要拿来吃的。”
半夏本来没有当真,以为小主子只是好玩,没想到三岁的刘彻十分认真地看着,难得有耐性地看她把黄豆磨碎,并且时不时地添些水。
如果是寻常宫婢,顶多敷衍两下,暗暗嘲笑小孩子古灵精怪,可半夏年纪小,性子活泼,又是新进的宫,棱角没有被规矩完全磨平,她半是逗弄半是好奇地问:“殿下要做什么吃食?”
“不告诉你。”
“殿下不说,奴婢怎么帮你呢?”
“说了你也不知道。”刘彻语气不是卖弄,而是十足的无奈,他才发现自己处于一个连豆腐都没有的蛮荒时代。上回偷偷溜进厨房,见到的食材种类十个手指头都数得出来。无论宫中厨吏的手艺如何了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材料就那么几种,烧出来的菜色花样也多不到哪里去,刘彻很快就吃厌了。
好在黄豆是中华大地上土生土长的作物,而刘彻前世有个家庭事业两手抓的秘书,有一回误将家里制作豆制品的小抄混进了资料里,被他看到,他觉得有趣,就回家试了试。事后还与秘书讨论心得体会,大大拉近了和下属之间的距离。虽然此后他经常在下班时间里受到煮妇一族的骚扰,让丈夫们频频怀疑自家的墙被爬了。
半夏不知道刘彻的思想在21世纪转了个圈,只觉得小主子整张脸都皱起来的模样很有趣,她低头一瞧,发现钵子里的豆子已经磨成了凝胶状。
“这可怎么吃?”
刘彻回神,说:“离吃还早着呢!要把浆放到锅里烧开,煮好后用纱布包裹住把浆挤出,再把过滤好的浆用大火反复熬煮,才能做成豆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