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宸见了这场面一种不好的预感浮现在心头,然而还没来得及等他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屋里的房间门口,竟也逐渐传来了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另一方面,在山神庙的阿离和陆仁正在交换着目前为止收集到的信息。
阿离对陆仁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尊邪佛大约是今年过年的时候被你伯伯带回来的。山下的村里本来就只剩下几乎老人了,年轻人除了过年根本不会回来。你如今看见的那些年轻人都是那尊邪佛来时带来的信徒。”
阿离顶着祁屿模样认认真真地在同陆仁解说,似乎完全没有变回自己原本模样的打算。
陆仁忍不住问道:“阿离姐姐,你为什么要用祁屿的样子出现?”
“不是我用他的样子出现,而是他请我附在了他身上。”阿离耐着性子解释道,“你走之后的很多年我一直沉睡,我的力量一日不如一日了。邪佛出现的时候也仅仅只是醒了一瞬便支撑不住又睡过去了。那天这个年轻人带着一样东西逃到了山神庙,施展了请神之术,才把我从沉睡中唤醒。”
陆仁疑惑道:“东西?”
阿离点了点头:“是的,我把它藏在我的雕像后面,据这个年轻人说,这是唯一能镇压邪佛的东西。”
听了这话陆仁心里不经有了点底,看来祁屿所说找到了一样法宝的事应当是真的。如果能用来对付邪佛,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说起邪佛,陆仁忍不住问道:“那邪佛到底是什么东西。”
阿离猜测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祂应该来自缘觉界。”
缘觉界这个词陆仁倒并不是第一次听见了,毕竟不久之前他才刚刚被司渊科普过:“是不是,被善见城界司管辖的那个缘觉界?”
阿离听了这话,略带意外地看了陆仁一眼:“你竟然还知道界司的事情?”
陆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解释道:“其实我现在在外来户口调查局工作,也是个界司,虽然我只是个保洁。”
阿离闻言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打小我就觉得你聪明,将来肯定有出息。没想到如今竟去了界司。”陆仁观阿离的神色,便知道她确实对他如今的近况十分满意,也不自觉地生出了几分自豪感来。
话说陆仁此次返乡,一路上光遇见了些灵异怪谈之事。却不曾真正体会过被家人热情迎接,嘘寒问暖的感觉。也许也是因为陆仁也独自一人过了好多年,所以他也习以为常,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却不知此刻同山鬼在一道,他露出的些许放松的神态,才更像是回到了真正的家乡。
不过话题也只是扯远了一瞬,不一会儿便又被阿离拉回去了:“关于缘觉界,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听说自从声闻界,缘觉界,菩萨界,佛界并归入善见城界司之后,除佛界,菩萨界之外的其余两界竟然好似销声匿迹一般,多年不曾听闻过那两界之事,也不曾见过有大神通的人再出现,谁知道竟突然凭空出现了这么一尊邪佛。”阿离皱了皱眉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也不知道,善见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但陆仁突然发现了一个知识盲区:“等等,他来自缘觉界,难道他是真的菩萨?”
阿离摇了摇头:“自然不是,缘觉界人称作摩利,传闻离成为菩萨界的住民婆娑仅是一步之遥,但多年以来,无人可知这一步究竟是哪一步。人间界与善见城四界早已井水不犯河水上千年,所得到的消息也不过是一些只言词组的小道消息。无人知道真伪了。”
尽管消息不能说多么确切,但是比起陆仁之前两眼一抹黑的状态好了太多。陆仁原本忐忑的心,终于踏实了些许。
陆仁想起了宗年的情况,于是开口向阿离询问道:“那这么说,我朋友说他因为邪佛影响重生的事,也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吧。”
但出乎陆仁意料的是,阿离却摇了头:“说假也假,说真也真。”
这回答着实让陆仁傻了一会儿眼:“什么意思?”
阿离解释道:“善见城外是须弥山,须弥山外有三千大世界,三千中世界,三千小世界。邪佛并没有办法凭空创造出不存在的记忆,祂不过是在这无穷无尽的世界里,为你的朋友找了一段有利于祂的记忆。”
如果一个人每做一个选择就会发展出一个平行时空,那么这个世界上会有数以亿万计的平行时空。在有些时空里,你的朋友会变成敌人,而在有些时空里,你的失去的东西都会还存在。宗年只是接收了一段不同时空的自己的记忆而已。他并没有重生,但他又确实活过了一段那样的人生。
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然而这厢阿离的话音刚落,转头陆仁便看见在村子的方向,有一道火光拔地而起,直冲天际。
返乡(十二)
宗年整个人都站在了熊熊大火中。
宗年曾经历过末世二十年,早已在出生入死之中把宗家的秘术练习得淋漓尽致。此刻他正如同松柏一般,站在他用火符创造的火圈之内。四方涌动的风扬起他身上宽大的白色衬衫,衣袂翻飞,露出了一节劲瘦有力的腰肢,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根轻轻一折就会断裂玫瑰枝一般,引人遐想。可尽管宗年看上去是那样的弱不禁风,但他坚毅沉静的表情,却又让旁人无法轻易把这个站在火圈里的少年当成无害的菟丝花。
包裹着众人的火圈愈燃愈烈,已经彻底变成了一道首尾衔接的圆形火墙,直冲天际。这火符创造的火焰并没有很高的温度,但是却让火圈外的村民感到畏惧,从而很好地保护身在其中的宗宸、关尔越和陆阳。
事实上,末世里的宗年算不上一个聪明人,但他之所以能在末世活到最后,是因为他足够努力,努力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在绝对力量面前,一切聪明人的勾心斗角都也不过只是过家家般的隔靴搔痒。
而在宗年的旁边,被誉为玄门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的宗宸,正惊讶地看着这个刚刚还被他按在地上揍的表弟。宗宸突然意识到这个曾经只会跟在自己身后叫“表哥救命”的宗年,如今竟然已经不是他能望其项背的存在了。至少宗宸自己,现阶段还无法用火符画出这么坚挺又这么大面积的护身结界。
一丝不为人知的苦涩涌上了宗宸心头。
但好消息是原本气势汹汹的村民被悉数拦在了火墙之外,不得寸进。
但是对宗家几人有利的局面却并没有能够持续多长时间,不多时,一声佛偈从人群后方传来。
正在卯足力气施法的宗年听了这声佛偈,表情明显怔愣了一瞬,周围火圈的火势也同时随之变得弱了一些。宗年看见了给他重来一次机会的菩萨,祂此刻竟然就站在火墙之外,向他投来专注的目光。
菩萨脚踩莲台,身上穿着层层迭迭的白衣,纤尘不染。眉间的一点朱砂鲜艳夺目,全身散发着圣洁的光,正含笑看着宗年,庄重地开口问道:“宗年,你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