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司监高矮不一,胖瘦不等,见贺重玉的目光瞟了他们一圈,猛地和木桩似的顿住,心中战战。
一个白脸粉皮颇为清秀的司监甚至还光着一只脚,比起身边诸人更加不安地站着——他就是刚刚匆忙之中跑掉了鞋的那位。
织作监的沈司监,巧了,和司作监的老沈司监还是同姓。
贺重玉嘴角玩味地勾起,她竟然不疾不徐地走了两步,蹲下去拾起了那只鞋,拎到他面前,啪地松开手指,鞋子刚好砸在他的脚面上。
“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出个门也用得着这么急迫?”贺重玉专注地搓着手指,目光没有一丝落在沈司监身上,“怎么不穿上啊?不用我给你穿罢?”贺重玉说完,轻吹了一下手指尖。
沈司监脑后一凉,砰通跪倒伏地,头紧紧擦着地面,“奴婢不敢!”
贺重玉笑了笑,“沈司监就是太急躁,瞧你,这一跪怎么还把这些货箱也碰倒了呢……”
场上众人都竖着耳朵听贺重玉说瞎话——不提您老力拔山兮气盖世,一掌就推倒了这些货箱,单是人家沈司监跪的地方还离货箱八丈远呢!
沈司监一激灵,遽然抬头,“奴婢大错,奴婢这就把货箱扶起来!”
他连忙去整理那些散乱的货箱,而贺重玉也兴味盎然地盯着看,目光戳在他背后,他冷不丁一颤,赶紧加快了动作。沈司监心里叫苦,也不知怎么得罪了这空降来的主司,凭白受这份奚落。
沈司监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轻轻呼了口气,转身挂着讨好的笑走到贺重玉身侧,还颇为懂事地猫着腰,虽然他不弯腰也没有贺重玉身量高,不过点头哈腰么,是对上司的尊重!
贺重玉似乎很满意的样子,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的肩膀拍得一沉,腰也压得更低。
“沈司监办事很麻利啊,我都记下了。”
沈司监眼睛一亮,却也没敢抬头。
贺重玉话头一转,声音都泛着渗人的寒意,“怎么才这么点儿人?”
沈司监圆滑地开口:“贺主司,司监统摄各部,才得了闲暇,余下各个少监得在坊中监管匠隶呢,实在没法儿脱身来拜会您,您今早来巡视过了,兴许是知道这事儿的。”
贺重玉知道归知道,但她是来找茬的,又不是来讲理的,她眉毛凛冽一竖,疾声厉色道:“我才上任,底下的人就敢这样怠慢我?你们对冯侍郎也如此?还是单单看不起我贺重玉?”
诸位司监脑子一炸,摇魂似的甩头,只恨没多长一张嘴,七嘴八舌道“不敢”“不是”“绝无此心”。
“百工坊的习气,你们当我不清楚?”贺重玉冷笑,两手向后一甩袖子,宽袖抖动间传来赫赫风声,“这还不算看不起我?”
百工坊的习气是什么意思……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么么?好像真是啊!
司监们面面相觑,他们大概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嚣张地索群贿的人。
看贺主司先前云淡风轻地闲逛一圈,他们还以为这人多清高呢,感情是当着苏令使的面儿不好意思啊!要好处就要呗,至于这么来个下马威?
再说索贿这事儿你不说找个偏僻空屋子,也要找个没人的角落罢?这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当众索贿,还索群贿,他们宫中内监也就罢了,你一个外朝有品级的臣子,还是个女子,这么没脸没皮的么!
“今天走了一圈,累了,明日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