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男子! 宝锦的心,沉到了最底处,她剧烈喘息着,再也忍耐不住胸中的郁气,俯下身,已是泪眼朦胧。 那笛音神秘清远,隐忍而迷离的微颤,仿佛玉碎宫倾,繁华尽处,只是huáng粱一梦。 泪眼婆娑间,宝锦好似看到幼时,父皇将自己和姐姐一肩一个扛着,偷偷出宫,于灯会上猜谜赏月…… 姐妹俩最后的争吵,好似预兆一般的蹊跷低语,那一时赌气,竟成永诀…… 她低泣一声,那人仿佛察觉到什么,笛声戛然而止。 片刻之间,一道青绫衣摆出现在眼前,宝锦抬起头,将散乱的乌发拂开,直直望入那人眼中‐‐ 仿佛清修者的澹泊高远,却又似睥睨天下的冷漠微悯。 宝锦的心,在这一瞬间都漏跳了一记。 &ldo;你是谁……&rdo; 那人漫声问道,却也不带太多的疑问,声音清淡寥然。 宝锦直直望着他,并不答话。 月光又露,照出她脸上的泪光荧荧,那人也不吃惊,只是道:&ldo;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rdo; 宝锦一呆,这才意识到他在安慰自己,不知怎的,泪珠落得更凶,更急。 高丽王毁婚,她没有哭,千里渡海而归,吃尽万般苦楚,她也没有哭,可是在此明月此人之前,却仿佛连魂魄都清透起来,满腔悲郁,如岩浆一般喷薄而出。 轻软有如鲛纱的衣料拂过自己的脸,那人俯下身,以长袖替她拭泪。 宝锦泪眼朦胧,只是凝望着他,好似要将他刻入心中。 此时,林外隐约有人声喧哗,那人皱了皱眉,仿佛有些不悦,却终于起身,仿佛要走。 他有些踌躇地回身望来,只见宝锦跌坐在地,一袭雪衣上,半幅紫黑的血污,半幅濡湿的泥土。 &ldo;给你。&rdo; 他从袖中取出一方帛帕,放在她手中,随即匆匆离去。 宝锦望着他隐没的身影,耳边竟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是怎么了?! **** 再次被五花大绑,压入书房的时候,已是晨曦初露之时,宝锦在所有人眼中看到了怒火。 &ldo;你这妖女,害死我家老爷还不够,居然把我的心头rou……&rdo; 沈氏哭得嘶哑,已没了方才的嚣张,却更显得怨毒绝望。 什么?! 宝锦正摸不着头脑,却见一旁的禁军队长冷笑道: &ldo;玉染姑娘,我们一时不慎,竟让你从窗中逃离,居然连徐家少主也遭了你的毒手!&rdo; 什么?!徐绩的独子也被杀了?! &ldo;我没有!&rdo; 毫不思索的,她大声反驳道。 那种纨绔子弟,谁要取他xg命啊! 真是笑话! &ldo;多说无益,将她上了镣铐,送到刑部死牢去!&rdo; 沈氏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如láng似虎的禁军兵士上前,正要将她拖出院中,却听门口一声轻喝‐‐ &ldo;住手。&rdo; 声音不大,却带着凛然世间的威仪,以及……熟悉感?! 所有人抬眼一看,顿时悚然大惊,竟齐齐跪伏于地。 &ldo;万岁!&rdo; 帝心 周遭喧杂人声渐渐止息,冠盖亭亭拥簇下,有人悠闲而入。 那人服色内外皆是玄黑,宽袖与前裾上以细密紧线织绣金龙,到得近前,才看清他眉目生得冷峻清扬。 正是清晨时分,他却带了淡淡倦意,扫视了满室中人,正对上一双震颤惊骇的黑眸。 是他! 宝锦跌坐在地,指甲深深陷入rou中,刺得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 竟是那林中chui笛的神秘男子! 她咬住唇,任由乱发蜿蜒垂落,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冻结。 耳边的人声喧哗,她也听不见,满心满眼里,只有那&ldo;万岁&rdo;二字,仿佛狞笑的梦魇,铺天盖地的袭来。 就是这个人……将元家三百多年的天下颠覆,让锦渊姐姐……死无葬身之地!! 微凉有力的手掌将她的下颌抬起,qiáng硬,不容置疑。 &ldo;是你。&rdo; 仍是没有什么疑问的意味,九五至尊的声音,醇清优美,少了往日的涩意和不耐,多了一股玩赏的兴味。 &ldo;居然是重眸……&rdo; 低笑声中,皇帝直对上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