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听秋叶丹这一番机关点破,极为钦慕连连夸赞大拍马屁,俞大猷对奇门八卦的了解虽不如秋叶丹自小研看兵法阵图那样清楚,但也略知一二,虽然知道这山庄机巧绝没有秋叶丹说的那么简单就能破解,但秋叶丹所说确是破解八门的关键,忍不住也点了点头。
齐哲明也点了点头笑道:“姑娘所说并不为错,若是一方尺丈的八门密阵,按你所说确实能够解开。但是我山庄迷阵之大并非屋中天地,我庄主两年来亲自走遍会稽山每一处角落才布下此奇门大阵。殊不知这奇门遁甲有大风水也有小格局,深入其中百变莫测。”
秋叶丹尚未搭话,俞大猷便抢道:“万变不离其宗。”齐哲明肃然道道:“错,变化有万,其宗亦可有万,这是我家庄主说的。走着瞧你便会知道了。”
众人走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刚过乾宫开门进入山中,顿时大路全无、小路迷踪。不过才刚上山,周围树木茂密高大、遮天蔽日,小道两侧皆是半人高的长草灌木,光线只能从树枝树叶的缝隙招进来,东西南北瞬间已经迷乱,完全无法靠方位分辨四周宫门。人在山中与蝼蚁一般无二,除了带路的齐哲明外,俞大猷秋叶丹顿时迷了方位。
秋叶丹纵身跃上树木,想看看太阳所在方位来辨别朝向,她刚施展轻功上了一颗高树,却现此刻山岚缭绕、两丈以外就已经不能视物,越是高处空中越是雾霭烟袅弥漫,正是“山外晴天山内阴,朝无红日夜无星”,根本看不清太阳所在,除非是化作鹰隼一飞破云,否则在山腹之中已经没了日月星辰东西南北。
秋叶丹跃下骂道:“真是晦气!偏偏赶上了这龟孙的阴雾天,老天爷都帮着这些酸腐臭书生吹牛皮。”
俞大猷也没闲着,他本想一路上留心查记周围环境以有备无患,却现完全行不通,不知道徐渭究竟花了多少心血功夫,山内处处景致居然一般无二,小路崎岖岔路极多,有几次经过的地方好像曾经走过,不知道是齐哲明故意原地绕圈子还是设计的时候有心为之。山雾弥漫、道路错综,有时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在上山还是在下山,完全没有能记住的标志物。
而最让俞大猷感到邪门的不是错综复杂的布局和难以分辨八卦宫门的隐秘,却是一路走来不论他面朝何方身在何处,他耳内听到的声音,居然是一模一样,而且各种声音是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完全无边辨别方向。
俞大猷内功造诣本已经颇为不俗,后又练《洗髓经》,指点长生练《格物诀》,自己的内功修为又更上一层楼,放眼整个武林能出其右的人屈指可数。内力练到他这个境界的人五官感觉比起等闲常人来早已经是霄壤之别,俞大猷光凭耳朵听,就能知道目不能及之处有多少人、体重几许身材如何、喘息之间可判断其内力高低;远处是否有流水、水急缓的程度,都可以仅仅凭听力分辨。
但此刻他耳中所听竟然风无东西、水无高低、鸟无远近、兽无肥弱,风声水声鸟兽声变作一团混在这山中森林的四面八方,完全无法靠声音定位辨别。
俞大猷走南闯北多次孤身一人深入龙潭虎穴,他曾经追查“喰餮帮”贩卖人口,亲眼见过当地亡命恶徒将活人剥皮烹食的场景,满屋都是鲜红血迹、尸骨残骸。可无论多么恐怖凶险,俞大猷从无惧色。而此刻他身在景色宜人山青水秀的会稽,他却感觉如同冷不丁得飘浮在云端而脚下凌空无物,随时可能跌下万丈深渊,脚下大地头上青天都不可靠,这种掌控不了自己、掌控不了环境的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凶险,连他都不禁背上出了一阵冷汗。
最可怕的危险不是赤裸裸的恐怖,而是一片未知,在美丽甚至无形中致人死命。
秋叶丹好奇大于惊讶一直嘟囔不停骂骂咧咧,俞大猷始终沉默不语,下意识间越走脚步越沉。齐哲明瞧了瞧身后二人,看出他们心思,轻轻笑了笑道:“我家庄主乃不世出之异才,这山中的每一处布局皆是他的心血。任凭来人武功再高,若不懂这其中机关玄妙,一样是困兽顽斗。我庄主将山内水源改道,处处皆成环形水源且环环相扣,不论人在山中哪里都被水源四面环绕,难以分辨方位。又通过布局山中草木,或阻挡或引导,让往来流风也都变成回旋之风,风声水声鸟兽声便都没有了方位。
山顶寒山底暖,我庄主改道山中水源,让整座山处处潮湿有水,如果有敌来犯想纵火烧山都办不到。山上山下高低温寒大异,而水源被疏导彼此贯通勾连,山上水寒,流到山下却变暖,温度之差水气便凝成了山岚,雾霭遍布了整个水月山庄大阵,山中一年四季日月星辰皆不可见,非但东西南北的大方位分不清,就连眼数丈外的情况也看不清,就算告诉了外人水月山庄大阵的解法,身在其中根本连各宫门都辨认不出来。更何况此迷阵大八门每一门都有小八门,八卦内还反生四象,四象内又反生两仪、两仪反生太极,层层变化无穷绝不循规蹈矩,耗到死也绕不出去,除非你能光凭喝水吃树皮就能活数百年,也许能把所有的变化都走一遍,但是前提是还要避开的所有正确道路以外的机关陷阱不死。所以两位就别白费心机了,此处是武林中最安全的地方不假,但反过来说这是武林中最危险的地方也不为错。”
秋叶丹闻言虽然心里不服,但此刻自己如同无头苍蝇,无话反驳。
俞大猷也知道齐哲明这话所言非虚,他敢当着外人说这么多水月山庄大阵机巧所在,足见他对水月山庄迷阵的绝对自信。
俞大猷知道此刻多看周围也是无用,便想看看长生此刻是不是又被吓得两腿软魂不守舍了,俞大猷打算嘲笑嘲笑他好放松放松心情,却见长生摸了摸头,问道:“大叔你把这山中大阵说的这么厉害,那你是怎么记住来回的路的,山上水月山庄的人又怎么分得清啊,他们都不下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