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猷身上有毒有伤,检查好长生身上的山河图完好,此宝物毕竟太过重要,俞大猷还是收在了自己身上。确认安全之后不敢停留在这旷野草地之上,俞大猷一手撑着长生一手倚着夺帅,沿着山壁寻得一个浅凹山洞,让长生寻了些干草铺垫,两人这才休息。
之后数日,两人一直躲藏起来静养生息,江湖人闯荡过得是刀尖舔血的日子,金创伤药时刻带着,长生的被刀剑所致的皮肉伤并无致命大害,敷药包扎好生休养便能痊愈,长生受的伤轻已经无碍,俞大猷也脱离了性命之险。
但俞大猷体内的夭桃灼华确是实在要命,他先前运功太过,致使毒药侵入心脏渗入骨髓,时刻受着这焚烧之苦,现下再以之前的运气之法逼毒已经没用了,即使稍稍用内力逼毒,也会让燃毒加剧,只因他及时吐出毒酒初始中毒量不多,否则早就骨骼焚尽,变成一滩空皮废人了。
俞大猷所练的“易虚功”“气易脉,实不虚,刚猛不轻易,柔劲莫为虚”,偏属道门一支,虽然练就下去可以无穷无尽浩瀚无边,但内力并不霸道为强,难以强行逼毒。而“阳明子”所传俞大猷的《格物诀》的内功心法是纯阳内力,若是逼驱寻常之毒堪称克星,可这“夭桃灼华”本就是阳火之毒,一旦周身行阳刚真气,必然是火上浇油,一时间俞大猷束手无策,一身功力被这奇药所封,只能暂保性命,身手还比不上个普通人。
至第四日之时,两人又出现了更大的问题,他们所带的干粮已经吃光。现下必须出去寻找食物果腹。前几日俞大猷行动不便,两人又在躲藏逃命,好在此处离水边不远,每日只由长生出去一趟去附近溪边取水,还算安全。但这附近并无野菜野果野物,俞大猷伤重中毒,唯一的办法便是让长生冒险涉远寻找食物裹腹。苦于他年幼又可能有人追杀,俞大猷迟迟不让他出去。
到了第七日,俞大猷依然无法逼毒,长生再不出去寻找食物,等饿到不能动弹,两人必死无疑。临出洞时,俞大猷叮嘱了长生几句,让他带好帽子脱下旧衣外出寻找食物,日落前必须回来,一路上只能往西走,万一时过不归俞大猷也好找寻。长生背对俞大猷咽了咽口水壮了壮胆气,回个身子咧嘴一笑道:“先生放心吧,今日怎么这么啰嗦胆小了,你就等着饱餐一顿吧”。
俞大猷一巴掌轻拍打长生的头,道:“臭小子,那老子就等着你了!”
长生离开后行得许久也不见野果,路边倒是看见了不少野菜野菇,但他在少林时就听伙房的师兄说过,很多野菜野菇都有剧毒,如果不熟悉品种随便食用,便有性命之险。俞大猷也叮嘱过他,长生不敢随便采摘。
寻觅良久也不见能裹腹的食材猎物,本来他已经几日不进干粮,又走了半天心中又焦急,脚下一软跌倒在地,无力站起。
这时草丛做动传来声响,长生扭头一看,一只兔子蹦了出来。
那兔子好像也看到躺在地上的长生觉得新鲜,蹦到长生身边,雪白跳动耳朵招展,扭动脑袋十分可爱。
长生大喜,猛地双手一抓一把兔子逮到手里,站起身正想回去,突然觉得十分难过。他从小被教化决不能杀生,凡事慈悲为怀,即使离开少林跟着俞大猷,但内心深处潜意识总把自己还当少林弟子,觉得将来还会回去,是以一路上依然遵规守纪,剃头吃素,俞大猷也没真把他收为徒弟,也就随他去了。然而自己此刻竟要把这活生生的小兔子抓回去杀死吃掉,就算由俞大猷来动手,也和自己杀它无异。如此行径在佛门来看当真是十恶不赦不得生。
想到此处脚下又是一软,坐在地上。
长生摇摇头随即又想到:“我现在已经不是少林弟子了,况且现在先生危在旦夕,如果不吃这小兔子,我们自己性命都保不住了。这也是不得已啊,先生一路喝酒吃肉可他也不是坏人啊,我吃了兔子也不会怎么样吧。这小兔子突然出现,是佛缘注定啊!”想到又站起身。
长生刚一起身又想到:“不对不对!这小兔子是无辜的,还是主动来到我身边的,我要是吃了它,岂不是禽兽恶鬼的行径了,死后必然进无间地狱永世不得生的!”想到此处,念起死后在地狱道畜生道受尽无边痛苦,长生背心一凉,汗透了衣裳。
长生喃喃道:“既然想成佛,就该做佛的事情,既然先生饿了,我当学佛祖割肉喂鹰!把自己的肉给先生吃,这样先生就得救了!小兔子也得救了,是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肉尽而成佛啊!”
刚想展露笑颜,他又想到:“之前被冷阴流那些坏人的刀剑所伤,实在是疼痛,要是把我自己的肉割给先生吃,先生吃人肉不也成了食人恶鬼,死后也要下无间地狱,那不是也害了他吗?况且我也要受千刀万剐之苦,那得多痛啊!可我也是无辜的呀!”长生想到拿刀割自己肉的情景,忍不住抖哆嗦,依稀还有痛感,汗流的更厉害了。
他就这么几番踌躇心里斗争也不知过了多久,自己把自己折腾得抖流汗精疲力尽。
终于他下定决心,还是放了那兔子。
他双手一松,却看那兔子直直瘫跌在地上一动不动。长生俯身仔细一看,那兔子竟然已经死了,原来方才他内心激斗太过紧张,手上本能地一直力紧握,他拳脚内力如今已经有了些扎实基础,竟然将那兔子活活掐死了。
长生见状,一时脑袋空空,坐在地上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