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想念又意味着什么?单凭想念就能把两个人牵到一起,甚至建筑起那所谓的永远?
如果是这样,他这十年的想念就不会这么毫无意义。永远?他甚至连她的一面都没办法见到……
两声低笑不自觉地逸出喉咙,不知道该算是苦笑还是冷笑。罗伊摇摇头,打开房子大门,刚来到客厅,就看到桑德勒坐在沙发里,正翻阅着报纸。
罗伊相当意外,平常在家的时候,桑德勒除了在卧室睡觉,就是在书房工作,几乎从不在客厅逗留。罗伊甚至曾经认为,这是他为了不跟自己打照面的做法。
不管怎么样,今天的情形显然有了变化。
难道真是这么急着等他回来?要谈的事情有这么重要?
想到这些事情是关于谁的,罗伊皱了皱眉,走到桑德勒对面的沙发坐下去,“你想跟我谈什么?”
桑德勒放下报纸,转而摁住茶几上的一份档案夹,推到他那边,“你先看看。”
罗伊拿起档案夹,封套上写着“米拉精神疗养院”的字样。他狐疑地翻开,看到那个填写在病人栏上的名字,当场就僵在那里。
——莉卡?坦尼森。
再看旁边所贴的照片,让他百分之百地确定了,这个女人就是——他的母亲。
“这是怎么回事?”根本静不下心去看病历上写了什么,罗伊直接向他的父亲要答案,“妈妈怎么会在精神疗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会详细给你解释,罗伊,冷静听我说。”桑德勒看着儿子,以父亲的身份和沉静口吻。
但是当他点烟的时候,罗伊分明看到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首先要向你道歉,我、莉卡,以及你的祖父、祖母,我们都欺骗了你。十年前莉卡之所以离开,并不是因为要寻找什么新生活,而是为了去治病。”
“……精神病?”罗伊拿着档案夹的手渐渐用力。
“是的。”桑德勒吸了几口烟,才接着说:“那是一种先天性的精神焦虑症,从莉卡十几岁开始,她就常常感到不安,会不自觉地排斥四周的一切,甚至感到厌世。在和我交往之后,她的病情有所好转,那些年她都以为,我也以为,她的病不会再有问题。
但是大约在你七岁的时候,她的情况再度开始不稳定,起先是毫无理由的和我争吵,吵得凶了她就会伤害自己,或者伤害我。后来这种情况开始转移到你身上,她无法控制地发现她常常会产生那些可怕的想法,甚至想过要带你和她一起离开这个令她厌烦的世界。
那年溺水的经历你还记得吗?我想你一定不记得了……那时候你做了一件很小的,令莉卡感到不悦的事,她就发狂了,把你推进水里。但是当我把你救起来之后,你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掉到水里的。我明白,是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让你选择了把记忆封闭。
也是因为这件事,让莉卡再也忍受不下去,她选择去医院接受治疗,尽管她对那个冷冰冰的地方充满恐惧,但是为了你,为了我们,她下定决心不能再让她所爱的人因为她而受伤害。在她去那里之前我们就商量好,要对你隐瞒真相。她不希望你知道她曾对你有过那么可怕的想法,不希望你会为了她这不称职的母亲担心或者难过,不希望你会被朋友们嘲笑说你有一个疯子母亲。
有空的时候我会去看望她,每一次去她都会反复叮嘱我,绝不可以向你说起真相。是的,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告诉你真相……
这么多年来对你冷淡,我很抱歉,我是不敢接近你,我怕你会向我问起莉卡的事,我怕你一问,我就会忍不住告诉你,向你倾吐苦处,甚至向你寻求安慰……我真的非常抱歉,罗伊,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