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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马车就到了玄武门前,已有小宦官等在了那里。
崔元藻想扶着兰茵下马车,兰茵却看也没看他,自己跳下了马车,笑着道:“别送了,我进去了。”
崔元藻心里酸酸的,想再说点什么,却好像也没什么话可以吩咐了,便点了点头。
高耸幽深的宫门,身着宫中女官的赭色圆领袍,头戴黑纱幞头的兰茵一点点隐没于那幽深的甬道里,崔元藻觉得心惊,忍不住唤道:“兰茵。”
兰茵转过头来,城门的暗越发衬出她脸色的白,“什么事?”
崔元藻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话要说,只挥了挥手。
“崔郎君不用不舍,杨娘子此去可是有大造化的。”小宦官看他们如此依依不舍,出言安慰道。
“劳烦公公多多看顾她。”崔元藻悄悄塞了片金叶子到小公公手里。
谁都不能小瞧这些小人物,自德宗设立神策军以来,皇位的几次更迭都能见到宦官的身影。
而文宗时期的甘露之变,更是让宦官的阴影深深地笼罩在朝臣们的心上。
崔元藻也不敢小瞧他们,向小宦官拱手为礼。
小宦官自然欢喜,嘴甜道:“崔郎君放心,杨娘子进宫是去享福的。我们大唐是最尊重女官的,漫说武皇后时期的上官婉儿,就是后来的宋氏娘子们,哪一个不是千古留名?杨娘子能得到太皇太后的特别征召,想来也是个才女,必然能够有所作为的。”
小宦官大约平时从没得到过这么多赏钱,一时兴奋,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崔元藻只是笑了笑,心里想,可是这些女官哪一个有好下场呢?还好,兰茵不是去搏前程的,他确实应该早早为她想个退路了。
兰茵也看到了崔元藻和小宦官之间的小动作,心里抱怨他浪费的同时,一股甜意像悄然破土的芽儿,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兰茵虽然迟钝,但不是没感觉,她觉得自从她从昭义镇军人那里逃出来后,崔元藻哪里不一样,他再也没凶过她,说话特别温柔。
他是有什么阴谋吗?还是想让她帮他办事?
可是他能不能别这样啊,本来就长得妖孽,如今还这样温柔,害得她昨晚都做梦了。
梦里,崔元藻变成了一只蜘蛛在织网,那蛛丝细细的,密密的,粘粘的,而她变成了一只小虫子,陷在蛛网里,怎么折腾都扑腾不出来。大半夜的,兰茵惊醒了过来。
今天和崔元藻同乘一辆马车,她都觉得有点别扭,就想早早地离他远点,可他还勾勾缠缠的。
想至此,兰茵红了脸,说道:“好了,你回去吧,休沐日,我会出宫的。”
她实在不想再被小宦官和这些玄武门的金吾卫们看笑话了。
兰茵背好包袱,催着小宦官快走,疾走了几步,跨进玄武门后,却又慢了下来,忍不住回头看去。
崔元藻还立在那里,四月的日光打在他的脸上,异常苍白,但他姿态潇洒,如一株挺立的翠竹,于清冷疏离中,又泛出点点温柔,让人心醉。
兰茵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色胚”,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