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事论事,郭继业的榻当然要比给她们睡的吱呀作响的寻常木头床要好,而且,将四面空荡荡的窄榻换成三面遮挡的围子榻绝对是考虑了她的待遇和感受的,夏川萂应该知足且满足的。
但是吧,一想到要跟郭继业睡在?一个屋子里,她就浑身的不自?在?。
以后,她岂不是一举一动都曝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了?
她随手写在?糙纸上?竹片上?的字,放在?楚霜华和金书的眼皮子底下给她们看她们都不会多瞧一眼,但你要是放在?郭继业的卧房里,你瞧瞧他?会不会无视?
夏川萂感觉到有一道枷锁扣在?了她的脖子上?,附带的镣铐让她束手束脚的不得动弹。
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是被支配的那个,她只能听话。
赵立又问她有没有被子,夏川萂说?没有。她自?从来了国公府就是和老夫人住在?一起,睡的是老夫人的床,盖的自?然也是老夫人的被子,她自?己只有老夫人赏的衣裳配饰,其他?一概都没有。
赵立又将昨晚她盖的那床被子翻出来铺到榻上?,叠了叠,道:“有些大了,不过没关系,大了盖着暖和,等春日里天暖和了,再?给你重新缝一床小被子”
赵立絮絮叨叨的给她说?着以后的事,夏川萂越听心越木,看来不止这一个冬天,估计她以后要长时间睡在?这张榻上?了。
希望郭继业以后睡觉都能一觉到天亮,千万不要再?梦魇了,只要他?没了梦魇的毛病,她很?快就能从这里搬出去了。
人总是要有希望的,否则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呢?
晚膳之前,老夫人那边又有仆妇带着浩浩荡荡的丫鬟婆子过来给他?送晚膳,并带话,说?是老夫人让郭继业在?自?己院子里用膳就行了,今日就不用过去给她请安了。
晨昏定省是孝顺,但郭继业也没死脑筋到认为?冒着风雪去请安就是真的孝顺了,所以,老夫人不让他?去,他?就真不去了。
即便他?认为?这点子风雪对他?这样的“壮男”压根不算事。
但老祖母一定会担心心他?吃过热饭之后再?顶着风雪回来会不会灌了冷风受风寒。
老人家的心情总是要好好顾及的。
虽然郭继业自?己不去,但他?特地派了郑娘子带着“胖饼”和桃符代自?己去给老夫人请安,以示孝心。
于?是郑娘子就带着砗磲和两个婆子去老夫人那里去了。
砗磲拿着桃符走在?中?间,两个婆子一人一个大捧盒压阵,小心的跟在?郑娘子身后顶着风雪前行。
这个时代纸都还是粗制滥造的,自?然也还没有油纸伞。
到了老夫人正院的时候,老夫人这里也才摆膳,一听说?郑娘子带着砗磲来了,孙姑姑忙迎出来亲自?将郑娘子带了进去。
郑娘子在?廊下扫了身上?的雪,让砗磲带着两个婆子去偏厅等着,自?己则接过她手里的两串桃符去见老夫人。
老夫人见到郑娘子就当是见到了郭继业,心中?自?然开怀的,又很?是盛赞了专门给她的桃符,说?样式讨巧,字写的中?正潇洒,果然是她的乖孙孙云云。
说?完桃符,郑娘子又开始说?吃食。
郑娘子笑道:“还是老夫人这里的丫头灵巧,才去了两日的功夫,就弄出了一种尤其选软香甜的吃食,咱们借老夫人的花献老夫人您这尊大佛,特地给您带来了,‘尝鲜’!”
郑娘子一番夸张的‘主人’说?法将厅里所有人都逗笑了,老夫人也笑的前仰后合,连连说?道:“你们瞧,你们瞧,拿着我的人做出来的东西孝敬我还理直气壮的,是不是忒不要脸了?”
郑娘子也笑道:“咱们做奴婢的,只要主人高兴,还要什么脸呢?都是老夫人疼孙儿,那就更加不用要脸了。”
孙姑姑带着赤珠和范思墨将那两个大捧盒带进来,听到郑娘子说?的话,也笑着打趣道:“你这泼才,今日是代小公子彩衣娱亲来了呢?”
郑娘子忙接过赤珠手里的大捧盒放在?老夫人侧身的一个小几?上?,边打开盒盖边跟老夫人笑道:“管他?彩衣娱亲还是优伶唱戏呢,总归都是讨老夫人的欢心的,老夫人您快尝尝这新饼,可还喜欢?”
盒盖打开,露出里面两个圆圆的白面馒头出来。
没错,看着这大捧盒好似能装一小座馒头山,但实际上?,里面只装了两个大馒头。
因为?这捧盒最外围塞了一圈的絮麻布,再?里面是一个扁扁的小铜炉子,铜炉子里面是烧的带有余温的炭火,上?面才是一个圆圆的黑瓷盘,黑瓷盘之上?正是那两个白馒头。
刚打开盒盖,馒头还在?冒热气呢,散发着一阵一阵的微香,一闻这香味,就知道很?好吃。
黑白分明的,也很?好看。
要夏川萂来说?,这是正经的粗面馒头,颜色并不是纯白,而是微微带着麦黄色的淡香槟色,将这粗面馒头放在?经过浆洗的白麻布上?面看着是另一种颜色,但将之放在?黑瓷盘上?面,那就是白色了。
老夫人很?感兴趣的拿起一个,塞下一小团,闻了闻,品评道:“加了□□。”
郑娘子忙笑道:“正是,就是用化开的奶嚼□□的面。”
老夫人点头,将撕下的一小团送进嘴里咀嚼,第一个感觉就是软,特别?的软,跟豆腐一样,对她有些松动的牙齿特别?友好,第二个感觉就是香,鼻子和味蕾得到了双重满足,第三个真切的感觉是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