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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夜叉与鸡蛋(第1页)

小红叶用麻绳拖着那块木板慢慢地往家里走。

木板上躺着她八岁的哥哥,已经死了,以后永远都是八岁了。

那块木板在地上磕磕碰碰,遇到大一点的小石头的时候会“啪”地蹦起来。小红叶觉得自己有些担心她的哥哥会从上面掉下来,顺着坡一路滑进臭水河里。

已经掉下来了一半。

她回过头来,费力地把他摆正,然后捏着手中的绳子继续往前拖,不停地吸着鼻涕,远远的已经见了代表家的那盏灯。

但是她并不想进去。

“什么没有钱”

因为抽大烟而眼窝凹陷,人不人鬼不鬼地坐在榻上的男人瞪大了眼“不会是你私藏了吧贱女人的女儿也和她一样”

他怒骂着,把烟管放下,向小红叶扑过来,开始剥她的衣服,在里面摸索着是不是藏了钱。与他靠在一起抽大烟的女人衣衫不整,也不管自己的丈夫怎么骂自己,只是妖娆地笑了笑,把他放在那里的烟管拿起来继续吸,缓缓吐出一口白雾来。

她有那种妖一样的可怖美感,颧骨高耸,嘴唇艳红,肩膀上有青青紫紫的牙印。头发没有拆开,还是西洋的那种大蓬发。

那些牙印应该不是父亲留下来的,所以父亲才那么生气。母亲去和人跳舞了,可能上了床,拿钱买了烟回家。等烟抽完了,她又会去和人跳舞,上床。

小红叶麻木地被扒了个精光,绑着双手吊在梁上,双脚勉强能沾到桌子。为了让手腕不被扯疼,她不得不踮起脚尖。

她肚子叫了一声,便有点费劲地低下头去米缸,里面有米想起来了,姐姐今天被收贷的人和父亲一起从家里拖走的时候,有个人扛了一点粮食过来。

低下头,她的生身父亲还在奋力翻检着她的衣服,似乎是想从里面找出并不存在的钱来;转过头,这小小的女孩儿又见她的母亲正笑吟吟地瞧她的身体。

“发芽了啊,红叶。”

这个被大烟侵蚀得稀巴烂的女人舔了一下嘴唇,目光落在她鼓起一点点的胸口上。

她的这句话让小红叶觉得有一种可怕的羞耻,她挣扎了起来,想要用手捂住自己干瘦而丑陋的身体,但是手被吊在上面,她只能紧紧地并着双腿,蜷缩着。

那个名为“母亲”的女人却黏腻地“咯咯”笑了起来。

这激怒了她的丈夫,他把被子掀开,爬到他妻子的身上,问她昨天给了几个男人;女人回答说三个,也可能是四个。

他们开始上床,女人在中间依旧伸手去拿烟枪,狠狠地吸了一口之后她爽得翻白眼,嘴里胡乱说一些露骨又粗俗的话。

挂在墙上的煤油灯散发着金黄色的光,人的影子如烂泥一样在墙上爬,被吊在矮梁边上的小红叶失神地着那些摇曳的光影。

那是神话里的鬼怪,是金色的夜叉,它来了。“吱吱咯咯”响着的是它拔出刀来的声音,不是摇晃的床。

她胡乱地着影子的形状想到夜叉,然后想着那些唱净琉璃的艺人们脸上的夜叉面具,想着那些艺人去租界唱戏,想着租界洋店橱窗里卖的西洋奶糖。

奶糖是不是和街那边的那个女孩说的一样腻牙

去租界送报纸的哥哥胸口凹陷下去,血渍已经干涸,安静地躺在那里。

哥哥死了。

她好像现在才明白死就是再也没有了,但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父母的欢还在继续,他们在墙上映出宛如夜叉的阴影。

夜叉。

金色的,夜叉。

映进幼童的瞳孔中。

夜晚是堕落糜烂的时间,高高低低的霓虹灯都亮起来,映在烂臭的河水里,像是得了梅毒的舞女浑浊的眼。

雪落不到这里,它们沾到地就化了,被来来往往的皮鞋踩得黏糊糊。

天气很冷,就连把钥匙从口袋里拿出来都是折磨。

煤油灯在进门不远的地方,火柴也在边上。诊所里黑咕隆咚,森鸥外把久见秋生扯进来,重重地关上门。

“别乱动。”

他把人放在那里,自己去点煤油灯,结果火柴也湿了似乎他低声骂了一声娘,把里面的火柴一根根在盒子边上擦,终于擦亮了一根,才把灯点亮。

有点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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