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道极清丽的声音。
许安安抬起头,只见一青衫女子缓缓打开门。
许安安瞥了老鸨一眼,只见老鸨当即收了一副探究的眼神,低头让开身。绕过老鸨的同时,许安安想了想又回头将方才拿出来的那锭银子递了过去,先头还隐约露出几分不满的老鸨当即笑着将她往上迎。
许安安这方看清绿染的模样儿。
面容白净,眸子细长,并不似许安安印象中的青楼女子那般浓妆艳抹,行动举止间倒是多了几分女儿家的书卷气。
“绿染姑娘?”
“正是,您请吧。”
绿染将许安安请进门后,便将一脸好奇样跟在后头的老鸨关在门外,眉目不无厌恶:“倒是不必给她那些银子,很叫她觉得自个儿得了势。看她如今将您尊的贵重,背后里还不知怎么揶揄。”
许安安微微挑眉不以为意:“礼多人不怪。这世上多的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面子上过得去也就罢了,面前还得弯腰尊上一声,便也不计较了,横竖她背后再怎么说也少不了我块儿肉。”
绿染回过头笑了笑,站定后方道:“姑娘通透。”
许安安虽诧异,随即也跟着笑了:“多谢。绿染姑娘,我是许安安。”
绿染亦不惊讶,规矩俯身一礼:“绿染见过王妃。”
“你知道我?”许安安诧异的一问,又自觉这话问得傻气,摆手免了她的礼:“今日前来冒昧,可否讨姑娘一杯茶喝?”
在王府为奴为婢,倒不如在这青楼自在
“不敢,只是王妃来得早,这会子水还凉着,怕是要王妃等会子。”
“无妨,今日本就是为来见姑娘,自然有的是空闲。”
绿染侧身将许安安迎进内室:“那王妃里面请吧。”
许安安头一回来这样的地方,虽表面想做出极镇定的样子,但难免还是没忍住,很是没见过世面地四下张望了一番。
绿染的房内装饰简单,床帐用的绿色搭着金色浅纹,门帘上的轻纱亦是碧绿的颜色,随风轻扬,叫人眼前一亮。也不知熏的什么,鼻翼间隐约的花草味道亦是莫名的叫人心安,比起方才外头极浓郁的脂粉香,这处显然格格不入。
然叫许安安定住目光的,则是放在架子上的一只玉盘。
许安安曾在齐昱那处见过,因着上头刻的花纹繁复很是精巧,难免多看了两眼。方才没注意,这下瞧着,这玉盘很是被放在这房里最是显眼的位置。
“那是王爷送给奴家的,说是极配奴家这房里的绿帘子,撩下帘子时隐隐会有光亮,很是好看。”绿染端着水小心将其坐在炉子上后落座,一边轻声开口。
“是吗?我说瞧着眼熟。王爷自来眼光都极好,绿染姑娘确是很配得绿色。”许安安缓缓收回视线莞尔开口道:“方才那老鸨说姑娘已然有主儿了,不接客,这主儿说的可是王爷?”
“是,王爷已然将奴家的身契买下,因而奴家现下虽人在此处,但已然算不得是伊春阁的,自然不会为伊春阁接客。”绿染并不遮掩,反倒坦荡。
许安安点了点头落座:“既如此,姑娘大可以离开,为何还要在这里?”
“奴家自幼与家中父母走失,后便被人卖到此处,除了会弹琴唱曲儿,其余并没什么精通的。女儿家在外谋生本就极难,奴家并不知道若是离开这里还能去哪儿,又能做什么。如今奴家每日里在此处弹琴唱曲儿,也能得些赏钱傍身,加之有六王爷的名头,虽在这样的地方,但旁人也不敢对奴家怎么样。”
“那……姑娘就没想过进王府?”
“在王府为奴为婢,倒不如在这青楼自在。”
“姑娘既得王爷青眼,进王府如何会是为奴为婢?或许……依着王爷的宠爱,抬了妾室也未可知的,到时候自比得如今更痛快些。”
“自奴家被卖到这处的第一日,这青楼女子的名儿便丢不掉了,就是赎了身契也是如此,哪怕是寻常人家想纳奴家这样的女子都要顾虑些,更何况是皇家。”
“那样多的青楼女子,王爷都没给她们赎身,偏偏是绿染姑娘。想来绿染姑娘在王爷心中自是有些不同。”许安安微微一顿,定了心神细细观察绿染的神色:“一哭二闹三上吊,女儿家总有些叫男人家拒绝不了的法子不是。”
绿染并未回避许安安的眼神,甚至更为直接地看了回去:淡淡道:“王爷虽不在乎,却也不喜欢那些。更何况奴家若果真是那样的人,想来王爷当日也不会愿意为奴家赎身了。”
许安安闲话家常,绿染不卑不亢。
若说许安安方才言语间不无敌意,甚至来前就抱着想要看看这姑娘性子如何的心思,因而也做好了准备,她若飞扬跋扈自己又该如何对齐昱眼光十分失望的同时,一招制敌不落下风。然此时与绿染几番下来,虽知绿染大可以做出这般不在乎的样子哄骗自己,只是却不愿将人想得过于卑鄙,因而已然是卸下伪装。
“对不住,方才我的话或许有些不大好听,你多包涵。今日前来,确是想好生瞧瞧传说中六王爷每日流连青楼所为的人,如今看来,不虚此行。”
绿染微微一笑:“不敢。刚巧,奴家也想看看六王爷八抬大轿娶进王府的女子。”
“那咱们也算不谋而合了。”许安安颔首道:“只是我方才的话也并非全然无心,总归想多嘴再问姑娘一句,姑娘可是心悦于王爷?”
“绿染心中确是对王爷有意。”绿染微微一顿,抬首道:“可王爷对奴家却并未有这样的心思,只因外头的谣言王爷自来不大在乎,但能因此让奴家日子稍微好过些,王爷便也默认了。奴家与王爷相识几年,王爷从未碰过奴家。若说奴家能三生有幸与王爷结识,许是还要谢自小被打被骂方学会的一手琴艺。如今看来,倒也不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