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卷帘门里侧结了一片水珠,正滴滴答答向下掉落。水渍逐渐晕在地板上,它仿佛有生命一般,顺着地板间的缝隙向屋内蠕动。随着地上的水渍寸进,屋内的冷意也愈演愈烈。而一道冷风似乎从卷帘门的缝隙中挤进来,直直扫在了荀非雨的脸上。这风泛着股烂肉的臭味,似是他闻过的味道。那个女鬼?!刹那间荀非雨绷紧了身体,他的前肢匍匐,四脚的爪子在金属台上划拉出一阵刺耳的声音。难不成宗鸣买烟的时候这个女鬼就跟在自己身后到了这边?荀非雨的喉头发出低哑的呜声,他咧出一嘴尖牙,嘴却被宗鸣的手捏住:“不要叫。”江逝水已然戴上那副血玉墨镜,但不出几秒,墨镜背后的眼睛就已经淌下了潺潺泪水:“外面是什么东西?!”她一把摘下墨镜,眼睛里血丝密布“我眼睛好痛,眼睛,眼睛好冷。”宗鸣和易东流异口同声:“厉鬼。”生物死后会化为鬼魂,而鬼魂之中也有多种类别。厉鬼属于十二常见鬼之一,与数量最多的冥鬼不同的是,厉鬼多是死状凄惨的人所化,因怨气过重不得进入轮回。每存在一日,怨气就会暴涨一分,直到仇敌共同出现在黄泉路上才能投胎转世,因而厉鬼经常主动索命,以求早日投胎。“哼,缠在你身上的煞原来是这种东西?”宗鸣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蔑,他自高处扫了一眼荀非雨尽竖的毛,趴伏下来以上半身压住荀非雨弓起的脊背,贴在荀非雨耳边轻声问:“你杀过人吗?争辩的低吠声从宗鸣的指缝中渗出来,荀非雨挣不开宗鸣的束缚,却听易东流轻声说:“宗先生,此鬼怨念过于强烈……如果一直缠住荀先生,那走舍之时就是最好的报复时机——三魂不稳,要杀他轻而易举……为什么会留荀先生活到现在?”“对啊,荀非雨,你怎么还没死呢?”在向三儿手下做事五年,荀非雨扪心自问,这手肯定不是干净的,至于沾了几个人的血,他似乎已经记不太清了。拳头打在青壮年身上,他们的肌肉是紧实的,胖子有脂肪可以减震,老人能轻易听到骨裂的声音,女人……他记得他打过纠缠向三儿的女人,那女人有毒瘾,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满身是血躺在地上咒荀非雨去死。“要死肯定是你他妈先死,”荀非雨那双马丁靴踩在女人的左手上,他拿下嘴里的烟边碾边笑,声音回荡在阴暗的巷子里,“老子的命,比你野爹的几把还硬。”所以这女的吸毒过量死了来找自己寻仇?卷帘门上的血珠已经沁出了红色,屋内的腥咸味越来越浓。宗鸣啧了一声:“易东流。”易东流欲言又止,他垂首看向自己所戴的手套,久久没有动作。江逝水见他这副样子,咬咬牙,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她单手抓住金属台上的狗尸,猛地朝卷帘门方向掷了过去。荀非雨不知道这个人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只听得轰一声,那条狗的残躯撞在卷帘门上,愣是砸一个不小的凹痕。粉红色的脑髓混着腐臭的血液嵌在门上,一两块血肉坠落在地,爆发出的恶臭让人止不住地干呕。但就在那时,屋内的冷意散去了七八分。“狗哥!还好有你啊!不是你把这条狗拖回来,我们今天就要有大麻烦啦!”江逝水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成果,扭头便把荀非雨压进了怀里,“狗血是辟邪的呀,要是你没有带它回来,宗医生可能要杀你放血啦!”就这么简单?不过空气中那鬼的气味确实已经消散不少,但荀非雨注意到易东流脸上的忧色并未减轻。宗鸣继续低头夹着药片,时不时抬头看向前去检查的易东流:“收拾的时候注意手。”少见啊,宗鸣也会关心人?易东流的动作忽然一僵,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似乎笑得颇为苦涩:“是,宗先生。”“死老头,鬼走了吗?走了吗?”江逝水蹦蹦跳跳跑到易东流身边,把荀非雨放去叼扫帚,“我做得好吗?你不是告诉我可以这样做嘛?”她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一脸快表扬我的样子。易东流却摇摇头,他单手平举,触及到卷帘门犹如穿开水面,半个身子探出门外:“走了……江小姐,请放开易某的褂子,你手上有血。”他在荀非雨震惊的眼神里穿回来,俯下身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把手轻轻放在了江逝水的头顶:“你做得很好。”违心话。自从荀非雨变成狗之后他就对生物的情绪非常敏感,包括易东流。他无法准确地描述出自己感觉到了什么,只是能够闻到一种“味道”,易东流身上散发着苦,像是浓烈的中药味,这个鬼在骗江逝水,但他并不是恶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