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不明白什么是感情吗?回去宠物诊所的路上,荀非雨一直凝望着宗鸣的背影。气恼是演戏吗?嘲讽也是吗?字字诛心的叱骂,最后又说回家,是在暗示那里可以是荀非雨的家吗?每一次宗鸣所说的话都能稳准狠地踩进荀非雨的心口里,仿佛那就是自己想要听到的话,那就是自己想要的处理的方式。走到一半,这具体力不支的躯体终于一个趔趄倒了下去。宗鸣冷眼望着倒在地上大喘气的荀非雨,这才皱眉,弯腰将人扛在自己肩上:“荀非雨,垃圾好吃吗?”“也就,比羊肉萝卜饺子好吃。”“那就好。”“……好个屁。”又困又累,湿透的衣服还黏腻地贴在自己身上。可透过两人湿哒哒的衣服,荀非雨还是能感觉到宗鸣身上的热度。那热度催人入睡,一寸寸地融入自己的骨血,融化血肉骨髓之中的寒冰。他勉强抬起眼皮,低低地问:“宗鸣,我……真的很不负责任吗?我,好累啊,哈哈,我这个废物!两次了,两次……她死在我面前两次了,是我,害死了她。”“是我杀的。”“……你真不会安慰人啊。”“这是事实。”“她让我为了自己活下去,可我不知道,该怎么活……”怎么活,为了什么而活?家人放弃了他,程钧放弃了他,白落梅说不定也放弃了。就连用来麻痹自己的理由也一并失去了意义,他还能为了什么拼尽全力。这样的自己就好像一个未亡人,慢慢失去了生机,只是在喘气而已。“那就找。”宗鸣的声音很冷静,冷到不近人情。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无奈一笑,歪头撞了一下荀非雨的脑袋:“我的脸上,与他人不同的只有眼睛,这双眼睛会一直看着你,直到你找到为止。”“……为什么?”“这是条件。”又是什么等价交换的条件吗?荀非雨苦笑一声缓缓合上了眼睛,但就算是这样的东西,他感叹自己居然还会觉得安慰。大雨早就停了,夜风吹在耳侧,这个晚上或许是他最后一段安眠的时光。深夜里的宠物诊所一如宗鸣离开时那样安静,江逝水仍旧没有回来,易东流蜷在阴影里只是微微向宗鸣颔首。等到宗鸣将荀非雨安置在床上,这才带着左霏霏走到后院。左霏霏习惯性地把槐树当猫抓板,每一爪都要见了青皮儿才罢休:“鸣哥,不是说不去吗?”“你耽误太久。”“……我见到仝山了,他想跟你告别。”“他帮了荀非雨不止一回,也是油尽灯枯。”左霏霏张嘴撕掉那块摇摇欲坠的小树皮,狠狠往地上一呸。宗鸣看不过眼,拎起小猫的后颈皮抱进怀里,轻轻一跃跳到了树枝上。晃动惊起一阵落雨似的水滴,宗鸣却浑然不顾周围的潮湿,他闭上眼轻抚小猫的皮毛:“你很激动,情绪的容器也会产生情绪吗?”“你不也一样吗?”左霏霏低下头叹息:“接下来,应该是一场硬仗吧……北京那边收到人皮照片的时候,那边直接下了内部最高级的机密命令,重视程度前所未有。岳谭左,三家都派了人过来,到底是有多棘手……”“谁知道呢?”宗鸣摘下一片槐树叶挡住左霏霏的眼睛,“或许这只是一个开始。”第二天,殷知的航班准时抵达双流机场t2航站楼,江逝水和陆沺负责迎接,左霏霏也趁那时回到了西南分部。殷知身高只有一米六,除了面部之外的皮肤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与性格不同,她的长相甚是柔和:远山眉配一双略有些下垂的眼,三分漂亮七分清秀。看起来三十出头,一头白发却让人怀疑殷知的真实年龄。一路上她只字不发,此刻坐在八仙桌旁也不急着讲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瞟着自己的行李箱。等到明漪姗姗来迟,她才抬起眼皮咳了几声:“总部紧急联络组殷知见过岳先生,还有谭家和左家的代表。”殷家旁支这身份在妖监会实属尴尬,所以殷知总是最恪守规矩那个人。经刘心美那一遭的失误,她处事更加小心。只见这女人从随身携带的包里翻出一个密封的牛皮纸袋,对江逝水冷眼一撇,等人走出去才拆开封条说道:“这是总部的任命文件,还请岳先生签字,我才好继续接下来的工作。”明漪没有推诿,爽快地接过笔签了字:“你办事我放心,不必这么在意身份,毕竟谭家式微,也只有你能担大任。”殷知略有些尴尬地看了谭嘉树一眼,谭嘉树却耸耸肩毫不在意:“以前我家全靠青行叔叔扛着,没有后继只能说可惜,但也是事实啊。知姐儿不用在意我,反正岳叔叔也不止骂我一次不学无术。怎么了?这回还专门弄了文件啊,是出了什么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