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墙壁地板上徒生出无数白色巨手,手掌心的嘴里布满尖牙,疯狂咬噬玉盒和青铜酒樽。而那片龟腹甲在宗鸣漠然的眼神之中被捏成碎片,直接扔进了最近的一张嘴里。被割破的指尖落下点点鲜血,顺着黄柏木纹渗透,逐渐浮现出锈红色的纹路。以正中的方木为核心,三面墙上赫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云雷纹。流动的光华在薄雾中不断反射,映照在灰眸之中竟然只剩下锈红。宗鸣抓着袖口低头无声地笑,笑到最后满眼落寞。“阵法就是个笑话,和你的期望一样。”同一天,麓山医院住院部5楼513号病房,一夜没睡的白落梅从爆炸现场赶往这里,而挂着吊瓶的商冬青正坐在病房外等她。老李已经问了些简单的问题,医生劝阻商冬青未果,这人仍强撑着身体回忆殷千泷失踪前的点滴:“因为千泷的父母死得早,我比较照顾她,其实她是个好孩子……你是?那天撞到我的白队长?”白落梅没来得及洗脸换衣服,青黑色的眼周暴露着她的疲惫。她身上烟味重到呛人,外套上还沾着些污黑的尘土。女人胡乱在身上擦了擦手,礼节性地回握了一下商冬青递来的手:“你让局长叫我过来,希望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对不起,白队长。”“……”“我很抱歉。”商冬青脸色也没多好,这人几年前诊断出股骨头坏死,去美国换完钛合金髋骨后仍然只能跛行。因长期去川西高原考察选址建设希望小学,累病好几次,半年前终于在华西确诊为多发性癌症。他今年只有四十三岁,毛发已经因为化疗掉光,疲态在他脸上更为明晰。见白落梅只是愤恨地盯着病床上的殷千泷,商冬青低下头一阵苦笑,趁老李不注意,直接拔掉了手上的针头,扑通一声跪在白落梅面前。他颤抖着撑住地面,脸色苍白却又重重地磕了个头:“我替……千泷向您和牺牲的队员,道歉,白队长。”“商总!”老李也是满眼充血,他着急去扶商冬青,又看了一眼不为所动的白落梅,“白队……”白落梅只是冷冷地说:“你凭什么代替她道歉?”商冬青红着眼睛,攥紧衣领说:“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是我没有把她引向正确的方向,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我愿意用自己的财力……弥补所有家属,对不起。”“弥补?哈哈!”白落梅一拳砸在医院的墙上,她因为局长一通电话被迫放下工作来到这里,才不是为了听什么辩白和道歉。人死之后弥补有什么用!道歉又有什么用!看着长大的孩子,我深知她的品性不会做出这种事,这种话白落梅听得太多了。殷千泷体内残留的精液已经检查出向南的dna,和齿痕中的唾液dna一致。作为情人,她两次为向南脱罪,另一个情人潘雨樱身死,那时殷千泷居然还愿意继续替向南作证。白落梅记得这女人那深信不疑的样子,记得她以自己聪慧的头脑让办案警方哑口不言那高傲的姿态,现在自己变成了受害者,亲属或者朋友跪下来为她乞求原谅?就为了一句“对不起”,耽误宝贵的时间?老李和医生都想要把商冬青从地上拉起来,但那男人就一直望着白落梅,仿佛白落梅不说一句没关系,他就不起来。这个男人白落梅也有所耳闻,大慈善家,地震之后建立了账项全透明的援助基金会,这样的人给自己下跪。白落梅一声冷笑,打断了老李那句没关系:“我凭什么代表他们接受你的道歉?我凭什么代表所有受害人和他们的家属原谅殷千泷!显得警方很大度?大度!我他妈绝对不做慷他人之概的蠢事,殷千泷……她是帮凶!如果没有她,又怎么会发生现在这种事!”跟踪小队四人加上叶文,608的荀雪芽,被毁一生的荀非雨,还有杨雪和潘雨樱,还有她们的家人,死亡,还有亲眷的伤痛,怎么能由白落梅一个人来原谅?她鄙夷地看着商冬青,人都习惯护短,但那也要分清楚时间:“你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告诉我对破案有价值的线索,不然我就以妨碍公务罪逮捕你。”临近中午荀非雨和谭嘉树才抵达龙泉驿区,向三儿的别墅和爆炸那一栋都被拉上了黄色的警戒线,不少记者站在安全距离外,似乎想要钻个空子进去做第一手报道。第一阶段的搜证已经结束,白落梅赶赴医院与受害者家属会面,第二阶段开始之前留了30分钟给妖监会。接应的人是孙梓,这大男孩儿连十字背带都没扣好,一脸颓丧地为两个人带路:“向三儿别墅地下室的地面上有殷千泷的血迹,冰箱里放置着殷千泷的左眼球,找到一副被割开的塑料手铐,基本能判定这是案发第一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