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的牌坊前,挂着两只红色的灯笼,但那摇曳的烛影,也只能够照亮巴掌般大小的地方,而那宽阔的校场,便只能依靠天上的繁星来照明了,而偏偏今晚,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
“左兄,你带我到这里干嘛?”梁祯冷得搓了搓双臂,这冀州北部的初夏,还是凉意阵阵。
“你不是想练箭吗?”
“是啊,但现在,什么也看不见,怎么练啊?”
左延年神秘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
梁祯被他弄迷糊了,挠着脑袋问:“左兄,你话能不能一次说完啊。”
左延年将一枚五铢钱塞到梁祯手上:“用力抛。”
梁祯初时还以为,左延年是想让他看看,这五铢钱上升下落的过程中,分别会出怎么样的声音,但没想到,左延年只是想收割他的“膝盖”。
五铢钱刚离手,左延年便举起擘张弩,手指一扣弩机,片刻后,空中便传来“叮”的一声,显然,这是箭头击中铁钱时出的声音,可左延年的眼睛明明没有离开过梁祯的脸!这左延年是哪路神仙?难不成,刚才那箭,还自带追踪器的?
“想射好箭,先做到内外协调,外是三力:臂力、腰力、脚力。脚力强健,方能站得稳当,腰力、臂力强健且协调,箭方能射得远。内是二官,眼睛、耳朵,两者相辅相成,箭方能射得准。”
“可我刚看你,也没用眼睛看啊?”
“当你足够熟练后,你就会现,同时用眼睛和耳朵,是浪费精神。”
喂喂喂!你装可以,但咱能低调一点吗?
然而,梁祯还是想错了,他本以为,左延年到这,该是卖弄完了,哪知,左延年还能更“不要脸”。
“对了,蒙眼射钱这种,不光靠努力,而且靠天赋。就像有的人,六岁能写诗,七岁能作赋。而有的人,十五六了,却连《急就篇》(注1)的字也认不全一样。”
“左兄,《急就篇》可是史游所作?”
“嗯,就是黄门令史游。”
梁祯眉头一皱:这史游可是汉元帝时的黄门令。
“梁障尉可有兴趣一试?”左延年的话,将梁祯从想象的汪洋中给拉了回来。
“哦,不了,我还是踏踏实实地,从靶子练起吧。”梁祯赶忙摆手:开什么玩笑,我要真射一箭,还不是贻笑大方?
一个半月后,到了检阅的日子。赵苞全身披挂,手按龙泉,登上了一个高两丈的方型坛子,坛子上盖有三重华盖,正中间,摆着一张香案,香案上置有一铜炉,铜炉上焚着清香,这香炉是用来供奉旌节的。赵苞先领着众军士朝旌节行礼,礼毕,他却不急着开始,而是跟身边的众将交谈起来。
梁祯的曲,所在的位置是右路军侧翼,离坛有点远,但因地处方阵尾部,故而能看见全军的容貌,正是旌旗猎猎,剑戟森森。尽管只是演练,但梁祯的心脏,还是不禁蹦蹦直跳起来。这可是他第一次处身于真正的军阵之中,能保持心如止水才是见鬼了。
不多时,军阵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梁祯赶忙抬起头,看向那个方向,只见剑戟丛中,身高八尺的赵苞骑着一匹六尺八寸高的棕马,这马的额头上,有一块醒目的白斑。赵苞穿着一身带有盆领的铁札甲,盔缨玄黑,手执点钢枪,在一众甲骑的簇拥下,缓缓走来,好不威风。
有朝一日,我也要像他一样!梁祯微微地握紧了拳头,暗下决心。
待到赵苞围着军阵缓缓转了一圈,重新回到方坛上后,两名赤膊壮汉开始抡起十多斤重的鼓槌,“咚”、“咚”的鼓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十里之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各队注意,齐步向前走!”传令兵在各队之间预留的空地上飞奔,各队的长官在收到命令后,也用同样的语、语气,朝本队的兵卒下令,一时间传令声如东海浪潮般响亮。同样震耳欲聋的,还有上万双脚板踏在坚硬的黄土地上时,所出的“橐橐”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