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肖恩的孙子”,范闲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当年院长从北齐带你回来,交给言若海抚养,就是这么一回事。”
范闲下意识隐瞒了陈萍萍的整个复仇计划,隐瞒了陈萍萍就是杀死言冰云亲生父母的事实,隐瞒了在陈萍萍眼里言冰云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言冰云从未想过,范闲会如此直接的说出这个埋藏在最深处的真相。从震惊中微微缓过神来,言冰云皱了皱眉问道:“这样隐秘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是院长告诉你的吗?”
“是肖恩”,范闲叹了口气:“他临死前告诉我,他有一个孙子在庆国,是被院长带走的。算算时间,再结合之前的种种,我知道这个人就是你。”
“原来这些都是真的”,言冰云微微点头:“难怪父亲不肯和我讲,这些果然不是我应该知道的。”
范闲看着眼前面色如常的言冰云,知道他此刻内心必然已是惊涛骇浪。这种事情无论放在谁身上,恐怕都会难以接受吧。
赶紧说点什么。虽然范闲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但还是老套的开了口:“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以来,院长和言大人,对你也都是真……”
“谢谢”,言冰云站起身来,打断了范闲自己都觉得尴尬的安慰,真诚的点了点头:“谢谢你,愿意把真相告诉我。”
说着言冰云转身往外走,范闲叫住他:“你……你要不然先休息几天吧。”
言冰云脚步一顿,没有任何答话,径直走出了房间,范闲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不妥当,好像为了提防他一样。
看来明天得去找一趟院长了,范闲捏了捏眉心想着。
本来打算去找梁闻道坐坐,聊聊天散散心,走到牢室门口,梁闻道刚笑着冲他挥挥手,范闲忽然想起来,这外面还有个李承泽呢。
“我去!完蛋了!”范闲大喊一声,扭头往外冲。留下梁闻道一脸迷茫,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自己是长犄角了吗?怎么范闲看见自己就跑?
冲出鉴查院,范闲急忙四处寻找,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大部分商铺都关了门,街上的行人也稀少。范闲心里不禁有些着急了。
李承泽身上不带银子,谢必安也没跟来,这黑灯瞎火的,万一被人拐走拉到黑心矿场挖煤去怎么办!
范闲想象力极为丰富,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李承泽一脸灰土蹲在地上啃窝头的悲惨场景。
“嘿!这位公子!这只猫是你丢的吗?”远处熟悉的喊声打破了范闲的胡思乱想,转头看去,李承泽正坐在街角的条凳上,一手抱着小猫,一手捏着肉饼冲他笑。
范闲长出了一口气,走过去坐在李承泽对面,李承泽冲他摆摆手:“等我吃完这两块咱们就回家。”
“怎么不问问我干什么去了?”范闲伸手从盘子里拎起一块肉饼咬了一口。
李承泽赶紧把最后一块连盘子端到自己面前:“有什么好问的,你去鉴查院难道是为了找梁闻道玩去吗?”
“你别说,我还真差点找他去”,范闲笑道:“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吃这么油腻的东西?不过真挺好吃的。”
“饿啊”,李承泽把最后一口肉饼塞进嘴里:“我可外面等了半个多时辰,要是等你回家再做,都该是早饭了。”
“你不是嫌人家掉毛吗?怎么还抱着了?”范闲赶紧转移话题,估计是自己翻墙的时候,小猫从怀里掉出来的。
猜得不错,范闲进鉴查院之后,李承泽过来没看到他,却看见这小家伙在草丛里趴着,便十分“嫌弃”的捡走了。
“我不抱着怎么办,难不成扔了?”李承泽擦了擦手,白了范闲一眼:“这可是二两银子呢。”
“著名哲学家王境泽说过,人类的本质就是真香”,范闲无情揭穿:“喜欢就说喜欢嘛,扯什么银子,就您这骄奢淫逸的劲儿,还在乎这二两银子?”
“这话说的好有道理”,李承泽若有所思点点头,随即抬手招呼道:“老板!再要五块肉饼带走!他付账!”
于是这两位庆国最有权有势的人,一个抱着猫,一个拎着肉饼,慢慢悠悠的走在长街上。
“所以说你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了言冰云?”李承泽微微吃惊于范闲的直接:“你怎么想的?”
言冰云的真实身世,早在李承泽登基的第一年,范闲就同他讲了,当时就很震惊的李承泽,自然能明白这件事情对言冰云的冲击。
范闲咂了咂嘴:“即便我不说,他也猜出大半来了,何况我觉得这件事他也有权利知道。”
“那你觉得,知道真相之后他会怎么做?”李承泽问道。
“我也不知道”,范闲叹了口气:“所以我打算,明天去找一下院长,不管怎么说,也得让院长知道这个消息。”
“我倒觉得不必”,李承泽摸着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若有所思:“以院长的水准,如果他想隐瞒一件事,这天下恐怕没人能查的出来。”
这句话一下提醒了范闲,是啊,这个秘密已经隐藏了这么久,为什么言冰云会忽然发现?而且是从别人那里得到的消息,这个别人又是谁?
范闲敢肯定,这个消息绝对是陈萍萍故意放出来的,他隐隐感觉院长似乎在安排着什么,但他现在完全没有头绪。
“啊!这事情永远忙不完,什么时候才能退休啊!”范闲长叹一声,耍赖皮一样,拧着身子、摇头晃脑的往前走。
“噗——”装着肉饼的纸袋禁不住这样的甩动,底部破了个口子,里面的肉饼一下子飞出老远,一个个摔扁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