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循声走去,只见原来是一队杂耍的艺人正在街头卖艺。有舞枪的,耍火把的,凭空变出鲜花手帕的,引来围观行人不住的喝彩。
宝玉目视着其中一小姑娘摊平了空无一物的双手,在半空快速一挥后指间俨然已经捏了一朵娇嫩的鲜花,心中光点乍现,突然想到,要是自己也能像她一样,变个花花草草出来给北静王瞧,既新鲜又有趣,王爷说不定会高兴。
但转念一想,王府平日里唱戏的班子也不少,会不会也有这种类似的杂耍班子?
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茗烟,宝玉拽一把他的袖子低声问道,“这种杂耍班子能去王府表演吗?”
茗烟瞪大了双眼道,“怎么可能!就是荣国府也进不得,更别说是王府了。”
宝玉这才放下心来,拉着茗烟一起在旁等了片刻,直到那小姑娘退下场来休息时,才上前招呼她走到一旁道,“你能教我那个凭空变花的把戏吗?我可以付银两给你的。”
那小姑娘纳闷的看了看宝玉,见他一身锦衣玉袍,遂撇着嘴道,“你要学那做什么?那可是我们江湖人的把戏,不是你这富家公子能学得成的。”
宝玉瞧出了小姑娘眼底的不屑,也不同她计较,只陪笑道,“过些时候是我朋友生日,我想学了做给他看。请你教我好吗?你要多少钱,我都付给你。”
小姑娘瞪了宝玉一眼,秀丽的小脸上溢满了轻蔑,“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师父说了,这个不能外传,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学成的,你这个公子哥儿可吃不得这么多苦,还是快走吧!”
宝玉自来了金陵还是头一遭被人这么嫌弃,心中刚气馁一分,但一想到北静王,遂又把那散开的心思阖拢几分,笑着道,“谁说我吃不得苦了,你若能教我这个,叫我做什么都行。”
小姑娘本已不愿多理会他,却在听他这般一言后,缓缓扭头瞥了他一眼,挑眉问道,“真的?”
宝玉坚定点头。
小姑娘脸上浮起一抹嘲弄的笑,不冷不热道,“既然是这样,明日你去后巷子里等我,我先考验考验你,再看要不要教你。”
宝玉听出她话中的敷衍,想来也不过是要借此机会作弄他一番,但还是咬着牙点头道,“好。明日不见不散。”
说完,将荷包里一块玉取出递给那小姑娘道,“这个给你做信物。我叫贾……贾彦。”
小姑娘懒洋洋的接过玉看也不看的揣入口袋,随口“恩”了一声,便起身朝场地走去了。
回府的路上,茗烟道,“二爷,那人一看就是随意闹着你顽的,你何必跟她学那劳什子。若是老太太、老爷知道,又不得安宁了。”
宝玉知道瞒不过茗烟,原也没打算瞒着他,便如实道,“月底是北静王的生日,我想做点什么送他。你也知道,荣国府有的北静王府都有,就这个变魔术的,北静王肯定是瞧得不多的。我多学了做给他看,就是他平日里见过一些,也会觉得高兴。”
茗烟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宝玉一番心思,再看他眉间眼角静懿清华,褪去了几分纨绔膏粱,倒多了一些清净明透,心中一酸,泪上心头道,“二爷如今变得这般理事,我们做小子的见也是高兴。”
宝玉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失笑道,“你行了,可别大街上哭出来就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也值得你感动成这样,赶紧把脸擦擦了回家去,免得人家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还有,这个事你给我保密。你也知道,老爷最不赞成我学这些没用的东西,免得失了身份。”
茗烟素来最贴宝玉,比贾政更甚。忙不迭的点头答应,擦了一把眼角,跟着回府去了。
次日,宝玉依言去到后巷子,等了大半晌却不见那小姑娘应约前来。恰巧又是日头正耀的天气,宝玉站在毫无遮掩的日头下晒得满脸通红,等了近两个时辰,才见那小姑娘甩着腰间的花穗姗姗来迟。
宝玉一见她那悠闲自在的模样,气便不打一处而来。刚想上前质问她,转念一想,昨天走时也没约好具体时间,她虽是有心刁难,却也不能全怪她。
想到这里,宝玉只得强压下心口那股气,上前道,“今天能教我吗?”
那小姑娘斜睆了宝玉一眼,慢条斯理道,“教你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有三个条件。”
宝玉猜想她开口绝对无好话,那三个条件也不知是什么难事,稍作犹豫后,在那小姑娘毫不掩饰鄙视的催促目光下,点头道,“你先说。”
小姑娘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道,“第一,我就教你这一样,别的不行。你需得付我银子。按时辰计算,半个时辰十两。超出追加。”
宝玉一听只是要银子,忙答应了。
“第二,各行有各行的规矩。这技巧本是不得外传的,但你既然要学,就得答应我,不得告诉别人。泄露出去,你得付我一千两。”
宝玉本也没想过要泄露给谁,便也一并答应了。
“第三,你既然跟我学这个,就是我半个徒弟。我虽不让你称我一声师父,但你对我必须恭敬。日后,日后有什么事情,你也必须替我担待着。”
宝玉一愣,想着,对她恭敬倒不是什么难事,但说有什么事要替她担待,可就难办了。
见宝玉仍有犹豫,那小姑娘也不强他,只扬头道,“你要不答应,我就不教你,这事容易办得很。”
宝玉想着,这小女娃儿看着年岁不大,却也是个难缠的主,这第三个条件看似无害,其中所含深意却是无限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