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庭玉被他说得哭笑不得,本来十分认真的问题到了他这儿说出来就成了个笑料,这本事也算是绝无仅有了。他还试图将话题扳回严肃正经的道路上去,挣扎着道:“……也不全是,话不能这么说,……就算小侯爷只是一时兴起,日后反悔,有这一时片刻的心意,我也不会有所缺憾了。我只想尽力为你做些事,这一生只求能随侯爷鞍前马后的效劳,便知足了……咱们这们,皇上知道了,会对小侯爷伤心失望的……”
“老子懂了。”周继戎笑嘻嘻地道,看那样子还挺高兴的。“不就是要老子再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考虑考虑,谋定而后动,不急在一时的意思么?”果然还是小白考虑得稳妥周到啊,先要瞒得滴水不漏免得走漏了风声到兄长那里,兄长盛怒之下又要找小白和自己的麻烦,然后想办法把兄长和舅舅那儿摆平了,至于别人他却是毫不在乎的。
本来周继戎相信小白对自己的心意,就算等个几年也不会有所动摇。自己之前急着动手动脚当作示好亲近的行为,果然是显得操之过急了。
不过周继戎觉得这也不能怪他,别人说媳妇什么的,讲究三媒六聘合八字什么的,婚书啊聘礼啊那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到他这里他也不知道该给小白什么才好,只好亲亲脸摸摸手什么的,为的也不过叫小白安心罢了。
至于娶媳妇洞房那日该做的事,在周继戎看来这就跟草场上捉回只野马驹,往屁股上烙个印盖个戳,证明这马儿从此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这事他本来就不急,眼下见小白也在犹疑担心完全没有要他往这方面发展的趋向,简直是正中他的下怀。
白庭玉总觉得周继戎所谓的懂了和自己的意思似乎在什么地方有出入,然而和这位讲道理从来是讲不通的。他一向只信自己那一套,至于不合他心意的地方,无视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他心里忐忑难安,一半是自知自己无法说服周继戎,一半也有些不愿意,他所说的未必不是他心里一直担忧的,但担忧归担忧,却也不是他真正的心意。这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见周继戎好歹是听进去了一些,不再缠着自己追问难道不想亲他么这种令人窘迫的问题,暂且稍稍松了口气。
周继戎闹腾了这么一会也觉得真饿了,不再为难白庭玉,伸手去掀桌上盖着菜蝶的碗,突然又想起件事,回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白庭玉道:“……在京里的时候,我哥哥对你说了什么吧?他打你那一回,你自己似乎也存了死志,是么?”
白庭玉那时确实心灰意冷,现在想来难免觉得自己冲动冒失了,想想若是那时当真死了,便再也见不到眼前这人等不到今天这日,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这时再被周继戎一语道破,白庭玉不由得微微有些尴尬,避而不答后一个问题,想了想轻声道:“……今上说,真要喜欢一个人,便更该替他着想,由着自己一念之私将对方一同拖入万劫不复地境地,只是我自己的自私罢了……”
当然周继戎的兄长大人并非只用以理服人的这一套,当日皇上不知从哪儿看出些端倪,找了机会私下稍稍一诈,白庭主对他哥哥一向畏敬有加,惊慌失措之下也就吐露了自己心迹,皇上这是怕什么偏偏摊上什么,顿时就失了之前诈话时的冷静自持,龙颜大怒自不必提,种种责斥还要百般威胁,扬言要将他逐离军中发配边境,一辈子别想见着周继戎的面如何如何。如此不成章法,为着这位宝贝弟弟也算是无所不用极至了。
不过令白庭玉最为印象深刻的,还是他告诉周继戎的那一句。
周继戎拿着碗的手微微顿了一顿,他觉得自己其实挺对不起他哥这番操心的,也不知这时是不是该为兄长的关怀所感动,不过也仅仅是迟疑了片刻,这没良心的就把感动不感动的这事给搁下了,小白眼狼吃里扒外地扭头对白庭玉道:“傻小白,你听我哥的做什么!还差点把命都搭上了,你傻不傻啊!”
自那日之后,周继戎果然正经了起来,整体上他那简单霸道说一不二的性情没什么变化,不过总算不再像之前那样有事没事就琢磨着如何将白庭玉调戏一番,好歹让白庭玉自在了不少,不像之前一样简直不知该怎么应付他。
周继戎不用再处处刻意对白庭玉表白示好,不过比从前更加亲近白庭玉一些。他从前虽然和白庭玉也是一般称兄道地的,现在也就是更喜欢往白庭玉身边凑。只要他不胡乱动手动脚,白庭玉倒也能坦然地敞开心扉与他说话。两人本就相熟,这般相处下来,他倒觉得这样比之前更轻松愉悦,琢磨出点鱼水相得的意思。
在周继戎的概念里,所谓成家娶媳妇不过也就是找个人来做伴过日子,对如今的状况已然挺满意。
这几天的时间里,国公世子难得地雷厉风行了一回,也不管旁人有什么风言风语,宁愿放舍弃了大半的家产和田庄,态度坚决地与两个兄弟分了家。而匈奴使者也十分识相,隐约也知道他到了泔潼的消息,这几日就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在泔潼城中休整了两日,也不曾和泔潼任何一家大户打交道,一行人就老老实实地借道回国去了。
周继戎是无论如何也不信泔潼就当真没有人吃里扒外地和他们暗中勾连,不过眼下也没有捉到明确的语气,双方约定的人口买卖也在他的虎视眈眈下化为梦幻光影。他倒是想捉出几个人杀一儆百杀鸡儆猴,但他到了泔潼也有数日,虽然没怎么高调张扬,可该知道消息的也都知道了,这风口浪尖上的谁又不傻,非要想不开住刀尖上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