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承锦定下的主意却是不会轻易更改,虽怜惜陆世要支撑陆家的艰辛,却也不会因此就将自己陷在其中不得脱身。只是转而向林景生道:“有劳先生多费些心思……”
林景生原本在一旁安静听着,此时突然出声打断:“王爷……”他脸上带着些微歉意,然而说出的话显然是已经百般思虑过,出口之时毫不见丝毫拖泥带水:“王爷,在下此次前来还有一事,却是想向王爷请辞。”
此言一出,显然连陆世青也没有丝毫准备,转眼惊愕地向他看来。
前堂里静了一静,燕承锦温言细语地让天麻将陆世青带出去,这才道:“可是有人为难先生?”
为难自然是有,不过林景生应付起来一向是游刃有余。因而道:“不曾。”
燕承锦原本打算再留林景生在陆家两月,待陆世青行事渐熟不需协助再将将他另作他有。虽没有对林景生明言,然而平时言语之间也隐约透露了提携之意,与林景生的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然而林景生却在此时突兀地向他请去。燕承锦在觉得宛然之余,心里就有了些微怒意,声音不禁微微冷了下来:“那便是本王亏待了先生?”
“王爷待我甚是宽厚。”要景生思量着道:“只是前两人有故友上京应试,言谈间我突地也起了念头,想去试上一试,我学业已荒废多年,如今勿勿拾起,实在是分身乏术管不了事。”顿了一顿又道:“在下多年漂泊,最近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些想安定下来的心思,便想着怎么也该博个正式的出身……毕竟将来,在下也是想要成家立业的。”他最后这一句却当真是心中所想。
燕承锦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些恍然的无奈神色,他知道对方颇有才学,上榜想来并无问题,可是林景生对功名一直并没表现出什么热心,这时突然来和他说什么要去应试谋个出身,实在让他瞠目结舌且措手不及。然而毕竟有他提携是一回事,然而自己博取的功名却才是正经出身。对方有如此堂堂正正的理由,他心里微微失落,理智上却也知道实在没有理由阻止对方上进。只是听到对方提到成家立业之时,心里像被什么隐约一刺,然而想来如他这样百般不情愿的,最终也得与人成亲,林景生会有如此想法才是正常不过,自己委实不该不快,怔忡片刻之后悻悻叹了口气:“人各有志,便依先生。”
林景生看了他一眼,见他眉间颇有萧瑟怅然这意,自己也跟着委实也有些难受,然而他他心里那些模模糊糊的打算,却是非如此脱去两人主仆的身份,一步步打开局面走下去不可,只是轻声道:“在下出了陆府,也绝不会向旁人提起王爷的事。”
这事无疑是燕承锦最为尴尬之处,当下面无表情地咳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先生但凡有所需要只管开口。”
“我也算小有积蓄,已在清水巷看好了一个清静院子……如果陆府还需帐户管事,我这里倒有人选可以推荐……”林景生看了看左右,突而轻声道:“若不嫌烦暄,在下安置好之后,还会上门来拜访王爷。”
燕承锦听他竟连院子都瞧好了,显然是去意早定。自己那些打算都成了白费心思,他好意被拒,然而总不能阻了人家的前程似锦,不快之余心下委实不是滋味,也懒得听林景生再荐什么人选,他心里堵着一股说不出的气闷,然而这点涵养毕竟还有,半晌方慢慢道:“你愿来便来,荐什么人却是不必。”
林景生倒是走得爽快,不出两日就交接了所有帐册,留下了自己新居地址,干脆利落地搬了出去。
蒴在锦自他他请辞那日起心里一直怏怏不快,偶尔还会有些失神。可林景生从陆家离开那天,他也不管对方再三推辞,还是让冬青带了份厚礼过去送行。冬青心思细腻,能感到他这两天隐隐约约的不快,临去前还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主子可有什么话要给林先生带去的?”
燕承锦恨恨地暗想叫他什么也考不中最是活该。可话却不能这么说,不甚耐烦地挥挥手打发他。可冬青回来时,还是给燕承锦带了林景生的愿话:“他说他万一要是考不中,便还回来府上叨扰,让王爷造成给他留个差事……”
竟像是猜到他想过些什么似的。
不过燕承锦觉得他怎么也不会掉出三甲去,并只将这话随便听听,那里会当真。
他心里始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意,加上近来容易困倦,除了偶尔进宫给太后请安,平时也十分懒动。
如此又过几日,却是那日私出宫门被关了小半个月的小太子禁足期满,便迫不及待地来寻小皇叔撒欢。
他这次倒不是自己一个人私自出宫的,除了几个便装的,他身后还跟了个尾巴似的靳定羽。燕凌一手里举着只绘得花花绿绿的老鹰大风筝,另一手捏着几个面人,想来是靳定羽许给他的好处之一。
燕承锦看靳定羽不顺眼,可对这个侄儿却是真心喜爱,更兼这几日觉得府中沉闷,突然来了个叽叽喳喳的小太子,倒难得地平添了几分热闹喜庆,将令人烦闷的空气一扫而空。
因此唤人给燕凌准备了他平素喜欢的各种点心玩物,逗他说话玩乐。至于靳定羽,就睁只眼闭只眼只当视而不见罢了。
好在靳定羽倒还知晓分寸,巴巴地哄顺了燕凌跟过来,却是见一见燕承锦便觉得十分满足。这府里他平素也是惯来,对着燕承锦呆呆地傻笑了一阵,就起身径自去寻了府里一干侍卫比划。
他不来纠缠,燕承锦倒也微微地有些意外,朝着靳定羽离开的背影多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