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牢牢记得他妈在电话里说过的在北京的住址,出了火车站,就上了出租。等车到了目的地,要付车钱的时候,方小朋友才发现,钱包不见了。
啊啊啊啊啊啊!方子愚想嚎叫的心都有了,翻遍了书包和身上大大小小的口袋,也没找出一分钱,欲哭无泪的方小同学视死如归地看着司机大叔,“要不,您打110让警察抓我吧,我没钱付车费。”
司机:“……”
明白原委的司机大叔哭笑不得,“行了,下车吧,反正我也顺路去交车,就不收你车费了,丢了钱包是吧,那赶紧打电话给亲戚,别自个儿在外瞎溜达了。”
感受到首都人民善意的方子愚小同学默默地在心里给司机大叔发了一张好人卡,心中晴空万里,觉得此次北京之行前途一片大好,但现实立马给了他一个霹雳。
他妈给他的地址是一个酒店式公寓的,方子愚并不知道他妈住哪一层,只是抱着书包坐在大厅角落里供人休息的沙发上等他妈回来,等的时间长了,身子一歪就睡过去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下来了,他摸摸开始叫嚣的肚子,站起来伸展了一下酸涩的手脚,就看见他妈回来了。方子愚还来不及摇着尾巴欢实地奔上去,就发现,他妈不是一个人。
跟他妈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男人,那男人身材高大,微胖,但风度斐然,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登对。他妈并没有发现千里迢迢到北京来的儿子,与男子有说有笑地走进电梯,那一刹那,方子愚看到那男人的手顺势扶上他妈妈的后腰,他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
电梯门缓缓关上,方子愚一动不动,如同被一盆冰水兜头泼下,将满腔期待和兴奋浇了个透心凉,他感到一种背叛,委屈、伤心、愤怒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堵在胸口。
他不知道怎么走出那家酒店式公寓的,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北京街头,越想越伤心,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一株没有人要的苦菜花。直到饥饿的肚子给了他现实一击。
他忽然意识到,如今的他,身无分文。
这是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难道要他学火车站的少年弄张纸附上自己的悲惨经历跪在街边摇尾乞怜吗?方子愚小同学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样太折损自己的自尊了,但要他转身回去找他妈,他也做不到。
小白菜方子愚委委屈屈地蹲在马路牙子上啃着仅剩的一块巧克力。马路对面就是一家电玩城,方子愚啃完巧克力,当机立断,决定混进电玩城看看。
电玩城热闹无比,各种电子音乐此起彼伏夹杂在一起。方子愚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转了一圈,最后站在一台机子后面,玩家也是个不大的男孩儿,看着也就十岁左右,书包扔在地上。方子愚看了一会儿,好为人师的毛病上来了,在人家背后喋喋不休地指点江山。
男孩忽然将手中的按键一放,站起来说:“那你玩儿吧。”
方子愚只愣了片刻,也很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方子愚他爸他爷爷都是文化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到了方子愚这儿,书念得乱七八糟,偏偏玩起游戏来就生龙活虎,小学一年级就敢跟六年级的对杀,到二年级已经在学校通杀四方,远近闻名,光荣地在家长会上被树为典型。方敛同志面上无光,于是痛下杀手,严格限制方子愚玩游戏的时间,从此方子愚小朋友再也没有在游戏上大展拳脚痛快屠龙的机会。
如今离家千里,难得捞着了机会,方子愚小同学立马将方敛同志的冷脸忘到了脑后,十根手指飞弹,一路高歌猛进,看得身后的小男孩热血沸腾,崇拜之意油然而生,恨不得立刻跪倒在地磕头拜师。
方子愚完全不知道他爸已经找他快找疯了,等肚子里的巧克力消化完了,他才依依不舍地站起来。小男孩意犹未尽,“哎,你怎么不玩儿了?”
方子愚摸摸自己的肚子,颇为伤感地说:“肚子饿了,脑袋中供血不足。”
小男孩一愣,这可是轮到自己表现的好机会,表现得好了,也许高手就会传他几手绝招,立马殷勤地说:“那我请你吃饭啊!”
方子愚看看眼前唇红齿白的男孩儿,有点怀疑地问:“你有钱吗?”
“有啊。”男孩儿蹲下身,拉开书包拉链一角,将手伸进去,摸啊摸啊摸出一刀红色的人民币,真的是一刀啊,整整齐齐砖头一样。方子愚眼睛都直了,再看向小男孩儿的时候就跟看着一座金光闪闪的移动金库似的——我操,活生生的富二代啊!
一大一小两个人直接上了电玩城楼上的肯德基,狠狠地吃了一顿,点了一桌吃的,一个汉堡下去,方子愚的肚子总算有了紧实的感觉,抬头问对面的男孩儿,“你怎么不回家啊?”
叫oscar的男孩儿舔着手中的甜筒,鼓起嘴巴,半天才愤愤地说:“我离家出走了!”
“……”方子愚没想到相隔千里,居然会遇到同是天涯沦落人,顿时觉得缘分天注定,革命友谊飞速增长,两人吃完,又回到电玩城继续奋战。电玩城二十四小时营业,两人晚上就窝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第二天早上起来随手揉一把脸,又投入游戏大业中。
一直拖到下午两点,两人才顶着通红的眼睛拖着海参一样萎靡不振的影子去肯德基旁边的牛肉面馆吃饭,两个人都没了前一天的精力,看起来像是刚从咸菜坛子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散发着一股过期的味道。热腾腾香喷喷的牛肉面一上桌,被热气一熏,方子愚忽然眼睛一红,掉下眼泪来,他不想在自己徒弟面前表现得那么没骨气,可眼泪就是不受控制,大滴大滴地砸在汤面里,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