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娘向前跨了一步,大声道:“大胆,小娘子来了,你这等粗人,怎么不知道回避?”
那人一看这么多人众星捧月般围着一个珠圆玉润的小娘子,心道一定是府中的大人物,赶紧行了礼乘她还没有责怪就赶紧退下。
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孩儿,那是他东渡时死去大哥在路边捡来的快要饿死的孩子。一家人自己的温饱都解决不了,还捡回来一个没亲没故的,等到大哥死了,更成了拖油瓶。只能干活时候把她扔到牲畜棚里。
“你叫什么?”粉妆玉砌的小娘子在女孩儿面前蹲下来,一阵糕点的甜香沁入她的鼻端。
她此生从未闻到过如此美好的味道。
“你叫什么?”阿茂见她没有说话,以为她没有听见,又问了一次。
“我…我没有名字!”她只是一个女子,母亲早亡,父亲供养几个兄弟尚且不够,怎会有闲情给她起名?等到被父亲丢弃,又被人捡到,就是无休止的打骂嫌弃,谁会给她起名字?
她急忙低下头,满脸通红,视野里只有小娘子宽大的衣摆下,若隐若现的一双套在紫檀木高齿木屐上的小足。
紫檀木沉稳而雍容。她一举一动之间,木屐扣地,突突之声,如鸣佩环。
足虽纤小而肉丰,脚趾饱满玲珑,指甲圆润含彩,珍珠般贵气而柔美。她手中垂下来的白玉如意跟那双小足相比黯然失色。
她恍惚想起来以前曾听兄长们提过的一个词——金枝玉叶。
她和她那么近。
这么近,又这样远。
她如猪如狗。
她如猪似玉。
此猪与彼珠。相比之间,相隔了岂止云泥之别,河汉之远?
见她呆怔在原地,阿茂身体往前探了探,握住她的手。
一只手细致若瓷,肤白如玉,软而绵软,和那双小足的观感一样,肉丰骨纤。
一只手粗糙如树皮,脏污一片。布满厚茧。手背上冻疮未好,红紫一片。
她惊得忘了反抗。
阿茂吃吃地笑了。
“我喜欢你,以后你陪我好不好?”
她惊得忘了说话。
像他们高平郗氏这样的高门大户,这位小娘子看起来如此高贵雍容,只要稍加猜测,就可知她必是郗公嫡女!
她现在为佃户打杂,尚且为人驱使如猪狗。佃户依附于士族,能够跟在如此贵女身侧服侍的必得是家生子,她连郗府内宅尚未入过,何曾想过一步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