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不怕去才采荷花会耽误你读书习字吗?”
王献之的漂亮的小脸艳如红霞,他咬一咬嘴唇,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六月温暖的金色阳光穿过繁芜翠绿的枝繁叶茂的树木,修长的翠竹在青灰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光影交错明明灭灭之间,她的身体玲珑可爱,笑涡红透,薄汗的小脸上润泽的光彩比霞光更亮,让他想起搪瓷小碗中珠圆玉润饱满多馅的芝麻汤圆。
他最爱的芝麻汤圆。
或许是因为在碧玉光亮翠叶连天的池塘中,和她并肩看白鹅飞舞,菡萏绰约,芙蓉正艳的景象,无边无际的联想好像浓浓的香雾,他鼻端萦绕不去的却是鬼使神差的糕点甜香。
心中有一个小泡泡欢快的跳跃,活泼的跳舞。
“那你阿姊是如何落入池塘的?”
“我不知道,大概是为了救我吧。”怀疑的语句,笃定的语气。
郗璇持杯的手顿住,阿茂温和敦厚,懒惰疏散的外表下究竟有多少碎金呢?
只是官奴这个孩子,执拗起来像一头小毛驴,骄傲起来又是一只小孔雀,与痴绝的阿茂未必是良配。她心里本来觉得五郎这个孩子虽然外表狷狂,和阿茂到能成一对欢喜冤家。只是,如今…
人言道,三岁看到老,虽然官奴才六岁,她却不得不忧心。
她正色道:“在父母的眼里,自己的孩子永远是天下第一等的好。但是,在别人眼里未必是这样的。满池的荷花到了花期都要颓败,最终委顿污泥。那一朵不想被珍之重之的对待,可是阿茂那孩子偏偏只认定了一朵。”
“那是因为那一朵最大最美。”王献之傲然答,“入不了眼,是因为其他的花不够好,如是而已。”
真是头小毛驴。
郗璇苦笑,如今只能看孩子们自己的造化了。
王家的子弟都是分院而居,每日晨昏定省,才到父母居住的正屋请安。
郗道茂既然来到王家,自然也要入乡随俗。
《礼记》中说,为人子者,冬温而夏清,昏定而晨省,在丑夷不争。
虽然自嵇绍祖提出非汤武而薄周孔,越名教而任自然之后,真性情备受推崇。然而琅琊王氏这样的世家,基本的礼仪,王家子弟,从来不曾有过失。
阿茂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携伴而来的王徽之和王献之,王徽之菊花瓣一样的薄唇嘲讽的弧度像冰刀一样扎人,阿茂心里本能的升起厌恶,她从来都没有招惹过他,怎么这般无礼?
念及还在王家,她只是冷冷淡淡给他们行了礼,就跟在他们后面进到了正厅。
王羲之夫妇和郗昙夫妇已经聊得很开心了。
三个粉雕玉砌的小人儿分别给他们行了礼,一个人淡如菊,一个漂亮如琉璃,剩下一个玲珑可爱。
四个长辈眉开眼笑。
王徽之淡淡道:“孩儿吃了哺食,现在可否回房临帖?”
郗璇专注的看了他一眼,柔声道:“回去吧,等会儿我去看看你进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