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要生气?王献之脑袋中混乱一片,想不明白,索性闭口不言,把目光放在樗蒲游戏上。
这一局是一个黄脸黑衣的门客对一个长脸黄衣的门客。黄脸客坐在南方,长脸客坐在北方。
他似乎看得认真,黑色瞳仁中的花枝也随着五木投子的跳跃而晃动。不久,正好局中要出输赢,王献之冲口而出:“南风不竞!”
语气倒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南方的那个人要输?不过阿茂想到的却是这句“南风不竞”出自《左传》,乐师师旷曾经以南方和北方曲调的强弱占卜输赢,那么官奴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黄脸客见郗道茂和王献之两个人年幼,又引用《左传》评论局势,嘴角一歪,讥讽道:“小郎君毕竟年幼,管中窥豹,时见一斑。”
寒门庄客,依附于人,妄自尊大,对待主人之子一副尖嘴猴腮的粗鄙嘴脸,他怎么会想到要和阿姊一起看这些人樗蒲,还被小人欺辱讥讽?
王献之本来就胸中抑郁,又听他一个寒士竟然胆敢欺辱于他,宝石一样灿烂的眸子中全是讥诮自毁,薄唇勾起,唇色竟然是和王徽之一样的淡如菊花,“比远的,我愧对荀凤倩,比近的我愧对刘真长!”
荀凤倩和刘真长,哪个不是严于择交,不蓄门生。即使是畜养门客的,也从不与他们结交,他本来还私心以为寒门也要志士,如今看只是一群硕鼠而已!
他白玉般的小脸因为愤怒而近乎透明,几个嬉笑的庄客大气不敢出,他冷笑一声,拉起郗道茂的胳膊,轻蔑的看了几个粗鄙的门客,拂袖而去。
正文高门贵族
作者:王平子更新时间:2012-03-1808:49
王献之越走越急,郗道茂从快走变成小碎步,最终变成小跑。
阿茂想要抽出手来,可是他都握出汗了,还抓得那样紧。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官奴,你放手。”
王献之步伐一顿,小小的胸膛起伏着,慢慢松开了她的手。
两个小人儿都是气喘嘘嘘,涨红着小脸,对着彼此喘着粗气,好久才平静下来。
阿茂张了张口,却想不出什么话来说。就跟着他一起步入长廊,风吹帘幕,不时打在脸上。阿茂不再喘气了,脸上的热度逐渐退去,就越发觉得沉默难捱。
“对不起。”王献之出声了,“我刚才拉着阿姊走,走得急了点。”
阿茂摇头,“没关系,我又不是瓷娃娃,不过跑起步罢了。倒是你,平白生这么大的气。”
王献之冷哼一声,明艳的眼里尽是骄傲,他轻轻昂着头,虽然五官总仍有着孩子气的圆润弧线,但是从高挺的鼻梁到光洁下巴的细致精美的一段剪影,已经可以在日暮的橘黄的眼光中焕发着无与伦比的矜贵雍容,阿茂几乎不能相信这个就是那个和她一起落水,被她肆意调笑,来找她玩还被她冷落的官奴。
“从小,我就不许自己犯错,特别是粗鄙愚蠢的错。几个兄弟中,我不敢说自己最有天资,但是我却可以说自己是最专心的。与一群硕鼠为伍,终究被人所欺,是我自己自食恶果。我今生今世,绝对不会再让一个寒门鄙人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