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会以势强压,在他看来,他需要尹皇后,甚于太后。
“儿臣若内心有私,自然可以不顾母后的感受,强行将这事儿给断了。可儿臣不会那么做。可您要是说儿臣没有半点私心,却也并非如此。儿臣不相信此等卑鄙的事会是崔家所为。人有贫穷富贵,也有尊卑之分,但一家子的风骨若在,他们的子孙定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儿臣信得过崔海棠,这就是私心。”
尹皇后听他说得坦诚,倒也不似先前愤怒,冷冷地道:“既然你不是来说情,那母后倒要听听你如何说理。千万别是告诉母后,一切的判断都是来源于预感和相信。这两样,太玄乎,不能说服我。”
秦琰观察着尹皇后表情的细微变化,清晰地道:“今儿一早,母后这里来过哪些嫔妃请安,母后最清楚。可您却并不急于要弄清这些人是不是要加害于你。真的‘不急于’弄清吗?还是母后急着利用这件事,先把不顺眼的崔海棠给处理了?”
尹皇后一时语塞。她很难否认这一点,亲生儿子的横死,让她看海棠总是横竖都不顺眼,恨不得她给儿子偿命,不过是碍于秦琰和永柔,才与海棠勉强视而不见。
“母后,请恕儿臣直言,大理寺恐怕是不用劳烦的。母后心里应该已有怀疑的对象,是不是?”
在秦琰的逼视下,尹皇后心中百转千回。
有朝一日,德妃会与自己平起平坐,现在秦琰正用崔海棠试探自己,其实,也算是一种示好。秦琰不想与自己冲撞。可扪心自问,自己又何尝愿意与太子弄得太僵。
叹口气,尹皇后终于道:“敬妃与永欢来过。”
秦琰眯起眼睛:“母后的想法果然与儿臣一样,是么?”
尹皇后摇头:“不尽相同。琰儿只怕只想着敬妃与太子妃的关系,却没想过,永欢与永柔之间的明争暗斗。”
联盟
敬妃是云惜华的亲姨。
嫡嫡亲的那种。
凡是在林贵妃之后进宫的女人,都是炮灰。敬妃和德妃是炮灰里头比较顽强的一类。
敬妃是家世过硬,出身公侯世家,长姐嫁了善国公家的世子,眼见着就是世袭的国公夫人,轮到她,就被家里人送进了宫。可惜,虽生了一儿一女,这个儿子生得却有些晚,轮不到他参与夺嫡,连累敬妃也只能守着妃子的头衔,看林贵妃作威作福。
德妃虽不如敬妃有强硬的家族撑腰,但她有个最讨巧的,就是能生。
算起来,她并没有侍寝多少次,也谈不上被宠爱。可正衡帝召幸一次,她就能怀一个,这点儿本事,在后宫甚至比得宠来得更加重要。若不是早早地生下了秦琰,她这辈子也别想沾上这个“妃”字。
敬妃生的永欢公主,算起来比永柔还要大一岁,先前躲过了和亲远嫁,开心得不行,以为自己占了什么便宜,可一年多下来,眼见着兄弟几个争来夺去,皇帝又只知道与林贵妃享乐,太后更是为了几个公主的婚事操碎了心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别说敬妃着急,就是永欢自己也心里不得劲。
所以尹皇后才说那个话。
若此事是敬妃干的,那就应该是受了善国公夫人的托,想借此除了崔海棠,替外甥女扫清障碍。
但敬妃在宫中多年,已立稳脚跟,就算正衡帝一朝西去,她育有皇子,也可以安安稳稳当个太妃,犯不上为了云惜华的私人恩怨去冒这个险。
如此分析,永欢的嫌疑就最大了。
秦琰听了尹皇后的话,倒也有些出乎意料,说道:“儿臣虽觉得崔家无辜,可却也始终想不透,敬妃与永欢为何又要参与其中。”
尹皇后道:“琰儿,按理说,德妃才是你的母妃,有些话应该由她告诉你。可是她自从上次死里逃生之后,虽性命已无碍,终究是迟钝了不少。既然你当母后是娘亲,母后也视你为亲儿,愿意与你说说心里话。”
秦琰轻轻地“嗯”了一声。
“只要走进这皇宫,在这里生生死死地住下去,就别指望有谁真正无辜。你觉得崔家无辜,是你的私心。母后心里,不会有任何一个无辜者。谁都可疑,谁都会变,一个最老实的人,只要在这生死场里打滚过,都会生出深沉的心机。你说敬妃和永欢为何要参与其中,母后一时也说不上来,也许是要替太子妃出气,也许另有图谋。”
秦琰道:“那如此说来,人人有疑,那也有可能不是敬妃和永欢,真正下手的另有其人,而我们还看不清真相?”
尹皇后摇摇头:“今日早上来请安的人是多,但是,只有敬妃与永欢有时间下手……”尹皇后闭目想了想,“是了,就是永欢。那药不是下在衣裳里的,是抹在她自己手上,今儿早上,只有她与本宫拉了手。”
尹皇后对几位公主都算和善,除了林贵妃所生永奕向来眼高于顶,不太将皇后放在眼里,旁的公主若是乖巧的,都时不时地会跟皇后拉手撒个娇,皇后习以为常,故此并不在意。
秦琰惊道:“母后是说,她在手里抹了药,然后偷偷翻捡了放在柜上的衣裳,又故意拉了您的手?”
尹皇后点点头:“想来便是如此了,敬妃所坐之处恰在柜子前,她站在身后,随手抹几把,没人会发现。”
秦琰默然。永欢虽不如永寿贴心、不如永柔讨喜,可平常瞧着她也是老老实实的模样,何以会有此等心思。
秦琰道:“永欢她这么做,到底又是出于何种居心?母后对她甚好,她与海棠又素无瓜葛,真是说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