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终于盼到决赛那天,何鉴却没有看到江彬的身影。
“那天我有事。”江彬搪塞道。
“你来了,我看到了。”何鉴打断道:
“可你又走了。”
江彬难以置信地回望着何鉴。
当时他确实是带着给何鉴擦汗的新毛巾和一些吃食、饮料提前来了,可他没想到同学们竟如此热情,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怎么都无法突围。江彬好不容易找了个近些的花坛站上去伸长了脖子张望,恰巧就见了拉拉队的系花上前热情拥抱何鉴。
那郎才女貌的画面刺伤了江彬的眼,他记起何鉴说:“我是要娶妻生子的。”
江彬迅速从花坛上跳下,提着塑料袋将那些个起哄声、呐喊声都抛在了脑后。
那天,他没出息地缩在被窝里睁着眼躺了一下午,后来迷迷糊糊地睡去,醒来便听到室友压低声音的交流。
“怎么颁奖那会儿,何鉴那小子一直板着张脸。”
“谁知道?比赛的时候他老走神,也不知道看些什么,不然早拿下了!”
“你说,是不是他那个青梅竹马也在?”
“青梅竹马算什么?国贸系花都投怀送抱了,我看能成!”
江彬听得不是滋味,后来便找了个借口出去走走。漫天的星斗下,情侣们躲在各个适合谈情说爱的角落互诉衷肠,江彬走着走着便烦躁起来,步子越来越快,最后干脆在夜色中飞奔。
跑着跑着,渐渐体力不支,方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沮丧,托着那郎才女貌的画面又再度浮上来,讥笑他的六神无主。他能怎么办?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能力去对抗这早就埋下的伏线。
当时的无助与痛苦记忆犹新,而如今,何鉴却暗示他,当年他比赛时,分心寻找的,其实是他。
“之后你有意避着我,我和陈雅楠一起吃饭,你总算主动和我说话,一张嘴就质问她是谁……”何鉴回忆起那个午后,神色先是欣慰,后是黯然:“当时看你隐忍的模样,我便故意激你,想听你说些不够理智的话,可你就这么走了……”当时何鉴问江彬“你又是谁”,他以为江彬会在被逼到绝路时越过那条界限,给出一个断了退路的答案,可江彬就这么无所作为地走了……
何鉴口中的陈雅楠,便是国贸那投怀送抱的系花。江彬以为何鉴当时的反问是要他明确自己的立场,别管何鉴的私事,但听何鉴方才话里的意思,倒像是他误会了,他辜负了。
“你少他妈把责任推给我!”江彬猛地揪着何鉴衣领喝道:“你他妈就一缩头乌龟!过去是!现在也是!当年你玩暧昧,现在又玩煽情?我告你!天底下没那么便宜的事!我贰也不会贰到同一个地方栽几次,你一人在这里文艺吧!老子不奉陪!”
吼完江彬转身就要走,被何鉴一把拽住。那力道之大,令江彬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知道晚了……但来也来了,听我把话说完。”
江彬胸口起伏着,仍是在气头上,但脚下的步子却停了。
何鉴看江彬似乎放弃了离开的念头,这才松开手,看了眼表,忽而打了个响指。
清脆声在耳畔炸开的一刹那,从教学楼到操场的路灯顺次亮起,一盏一盏首尾相连地点燃夜色。橘红色的光点,连成起伏的长龙,蜿蜒到江彬跟前,又不知疲倦地游向远方。
“我见你,就是这样一种感觉。”何鉴的嗓音在夜色中是如此蛊惑人心:“你就像我生命里亮起的第一盏灯,之前我一直活在……”
“我不是灯,不靠电来维持光亮。”江彬打断道:
“在我看来,爱情就像是心脏起搏器上的一道电流,我曾真真切切地感受过它的存在,一颗心也因此复苏,可没有了另一极的回应,那最初的一道电流根本支撑不了多久。”江彬呼出一团白气:“幸好你走了,没看着它死不瞑目。”江彬直视着何鉴,放缓了语速道:“何鉴,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不顺?不甘?你似乎还不明白,我并没有把本来属于你的感情转嫁给别人,它早便死了……今天,权当是缅怀,今后,各走各的路。”
这是自何鉴回来后,江彬说得最长也最为恳切的一番话了。
何鉴侧耳倾听,却是字字都扎进心里,使劲搅着血肉。
痛得麻木,何鉴便用指甲刺入掌心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他不明白,怎么江彬就能用这样寥寥几句打发他们维持了三年的感情?怎么就能这样草草收尾云淡风轻地要求着老死不相往来的绝情?
“我该回去了……”江彬看了眼iphone,十分后悔答应何鉴来这一趟。
刘建深虽然再三表示家里没门禁江彬是自由身,可每每江彬出去,他都怨妇似地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发呆,直到江彬回来。
这只口是心非的老狐狸!江彬在心中念,也不知他和蒋毅荣吃饭了没有,平日里,这两只都是要自己扯着嗓子喊了这才乖乖来客厅就餐的那种让幼儿园老师最头疼的小朋友的类型。
何鉴看江彬神游到不知何方去了,终于也体会了一把被心爱的人当着面忽略的惨痛。许久后才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用略带恳求的语气道:“和我去最后一个地方,去完我便送你回去。”
江彬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意料之内,何鉴带江彬去了佘山,此时这一片景区快关门了,都是往下走的人,只有他俩逆着人流前进。
一路上,刻了十几块耶稣受难的石碑,让游人仿佛亲历主耶稣背负十字架走向刑场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