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默,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只要你来找我……”
“我知道你的心,我知道”顾默默忍不住的心酸“我打小的印象里都是你,是你帮我扎辫子,你替我穿上有花的红袄绿裤。冬天你怕佣人的炕冷,把我抱到你的炕上,一直到我七岁,冬天都是睡你的炕”
“你教我写字教我作画,有空的时候还带我去河边垂钓。”
那是顾默默‘记忆里’最美的日子。田野一马平川,绿油油的田野一格子一格子,远处的秦岭苍茫的逶迤在南边,渭河的水舒缓的流淌,阳光在河面洒下金子般的碎波。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咱们说好生死不离的,你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道我……”
“你让我怎么找你?”顾默默抬头直视顾青云,不属于她的泪水断珠般滚落“你从来教我女子柔顺第一,一定要娴静少语多忍让,才能与人和睦相处,你说家和万事兴。”
顾默默擦掉泪,收拾好不属于自己的情绪,淡淡的说:“你的妻子她容不下我,你的母亲说我再呆下去会毁了你的前程,我再留着就会让你的家无法和睦。”
“阿默……”顾青云心痛不已。
“别叫我阿默,你的阿默已经死了,被你害死了。”顾默默冷淡的说。
“阿默!”
“你母亲还算念旧,让管家把我送的远远的自己找户好人家。”顾默默把帕子绕在手指间。
“我没经验……”顾默默淡淡的说着那些过往。
“那里好穷吃得好差,你知道怀着身孕挖高粱杆是什么感觉吗?弯着腰既喘不上气,肚子还往下坠的难受。”顾默默把双手张到眼前,看着说“我的手好痛,被小锄头磨得全是血泡,高粱叶子甚至能划烂衣服。”
“阿默……”顾青云心痛的想要拉住顾默默的手,却被她再一次躲开。
“不,这不算什么苦的。拜你精心调养过的好身子,好歹我把蛋蛋怀够月份。生产后大妗子照顾了一个月,我和蛋蛋身子眼看好了些,大舅让我分家。”
顾默默看向顾青云:“我念着你说的‘只要柔顺待人,人总会记得你的好,家才能兴旺起来’拒绝了。”
“可是你知道什么叫‘人善被人欺’?”顾默默冷冷的看着顾青云。
“他们不许我上桌吃饭,说是坏了规矩,只让我吃剩下的,我忍。后来剩饭也不许吃,让我把米糠和麦麸熬在一起吃。”
顾青云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顾默默。
“你知道米糠有多拉嗓子不?一不小心都能给嗓子割烂了。”
顾青云睁大的眼睛里聚起泪水:“阿默……”
“数九浓冬,他们不让我烧炕,说是年轻人火气旺别浪费。十几年的陈被褥,你知道冬天有多冷吗?我穿着别人给的旧衣赏,把蛋蛋暖在心口,多余的衣服都搭在被子上。可是没用,一晚上手脚都是冰的,我忍,‘女子柔顺第一,娴静少语为要’你说的。”
顾青云眼里的泪长长的流下来:“阿默,我的阿默……”
“大舅看着不行要给我分家,杨秋娘几句软话,我就柔顺的的听了不分家。”
顾默默静静的看着,顾青云的眼泪一颗颗滚下来,语气没有起伏的说:“白天是做不完的家务,咽不下的麸糠。这都不算,还要遭人鄙视,受人冷眼,被人奚落。晚上把干瘦的孩子揣在怀里暖着。”
“阿默……”顾青云想让顾默默别说了,可是阿默受过的罪他必须知道,哪怕心如刀绞。
“躺在炕上想你,想你的话‘咱们生死不离’我对自己说‘阿默坚持你要活下去,活在还有少爷的世上’。”
“阿默……”顾青云趴伏到桌上泪如雨下。
顾默默悲悯的看着顾青云问:“很苦吗?不,还不是最苦的。蛋蛋被踢到河里受了风寒,他们不给好好请大夫。可怜那么小的孩子,夜里烧的浑身通红,睁着眼睛哭都哭不出来,只能嘶哑的叫‘娘~’。”
“孩子在我怀里手足痉挛,口吐白沫,可是因为我的柔顺不争,我没有一文钱给孩子看病。”
“村里人都说孩子保不住了,我不信,我抱着他一步一磕头去庙里求菩萨。可是还没到庙里孩子就不动了,我以为孩子好了打开被单一看……”
这是顾默默‘记忆里’最撕心裂肺的,她要让面前的男人知道‘阿默’的痛:“打开被单一看,孩子软软的闭着眼睛。我多高兴啊,我以为蛋蛋好了,我把他抱起来用脸颊碰碰,可是……”
“阿默,别说了……”顾青云终于承受不住,他听陈管家说过那孩子死过一回。
“我用脸颊碰碰他的小脸蛋,他的头就软软的斜到一边……”顾默默回忆着那时候‘阿默’的记忆和心情。
阿默颤抖着手不敢相信,她把孩子亲了又亲,吻了又吻,换上美丽的笑颜柔声的呼唤:“宝贝,娘的宝贝醒醒,娘带你……”阿默忽然想起她带着臭蛋什么也做不了,不能去府里玩,没有新衣裳,没有好吃的,没有一天轻松地。
她绝望的把臭蛋紧紧抱在怀里,跪在地上仰天痛哭:“我的宝贝啊,娘没带你享过一天的福。”
她的孩子怎么能这么命苦,她这一辈子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却对不起苦命的孩子。
泪流干了,阿默静静的包好孩子,温柔的说:娘的宝贝不怕,娘就去求菩萨救你,菩萨救不了你,娘就去地下陪你。
“我满脸血的跪在菩萨面前祈求,祈求菩萨用我的命换孩子一条命,菩萨慈悲还了蛋蛋一条命。从那时起我就不是阿默,从那时起你的阿默就死了,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