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有时候,我会故意让自己忙起来。那天,我和沈以诲就那样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见面了,我们盯着彼此看了很久,似乎谁都不敢相信心里时刻牵挂的那个人就这样出现在眼前。我不记得自己是笑了还是哭了,我只知道,沈以诲的怀抱,很温暖。我们似乎忘却了一切,就那样毫无顾忌地拥抱着。我们的嘴角明明是向上的,可是,为什么眼中会落下眼泪呢。战乱时期,连一次意外的相遇都变得如此珍贵。只是,在相聚的欢愉中,我看到了沈以诲眼里那抹淡淡的哀伤,深深地氤氲着,挥之不去。因为,几天前,他刚刚失去了五个兄弟。他们的生命,永远地定格在那个最美的年华。原来,就在1938年4月29日,湘黔滇旅行团到达云南的第二天,在《云南日报》刊发《欢迎临大湘黔滇旅行团》社论的同一天,武汉上空,一场激烈的空战正在进行。那天,日军出动了36架轰炸机,在12架战斗机的掩护下企图偷袭武汉三镇,向他们的天皇献礼。在他们看来,这是一次必胜的战斗。当时,在武汉上空,九大队只有9架战斗机,敌机在数量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可是,沈以诲他们想都没想,直接冲进了云霄。面对劣势,9架战机冲入敌机群,与敌人展开一场混战。和沈以诲互相引为知己的楚念民死死地咬住一架敌机,不论对方如何摆脱,都无法成功。然后,他迅速瞄准,开火,一条无情的火舌舔向了敌机。刹那间,敌机中弹起火,旋转着坠向地面。这样的开局,干脆利落。那时,空中的沈以诲还和楚念民有了一个短暂的眼神交流,兄弟,你很棒。然后,楚念民一拨机头,又盯住了敌方另一架飞机。或许,他那太过出色的战斗动作引起了敌人的注意。与此同时,日本带队机长气急败坏地命令日机集中火力向楚念民开火,楚念民只能应战。尽管他英勇奋战,却仍然无法抵挡日机的轮番进攻,5架敌机发疯似地扑了上来,猛烈地向楚念民射击。对方一直围攻着他,他的飞机上,多处被击中,满是弹痕。只见,楚念民的飞机油箱也着火了。沈以诲见状,试图和战友们组成队形营救,可是,敌方飞机数量太多,他们身边,还有好几架飞机牵制着,根本无法抽出身来。沈以诲的眼睛红了,尽管,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已经看着太多的战友离开。可是,此时此刻,自己最好的同学,最好的战友,最好的朋友,那个还没谈过恋爱没结婚的人,正被敌人包围着,自己却抽不出身来。他发狠,冒着飞机被敌人击中的危险,一个转身,从两架飞机的夹击中突围,迅速爬升,占据了高处的有利位置。可能是他的速度太快了,当他转身露出破绽的时候,敌人竟然没有出手。但战场上的形势就是这样,时机稍纵即逝,马上,沈以诲获得了主动权。没有丝毫的犹豫,沈以诲眼神锋利地像一只鹰,对准一架敌机,立即开火。此时此刻,他只想速战速决,然后,营救自己的战友。马上,敌机冒烟,然后,直直地坠落。他将对方精确击落。另一架飞机见势不对,迅速逃走。本来,他们的任务就是牵制沈以诲,他们接到的指示,只要缠住沈以诲就好。哪知道,沈以诲竟然能逃出包围圈,并进行了漂亮的反击。于是,另一个只好飞一般地逃走。沈以诲没有去追,此时,他心里只想着楚念民,想要靠近他。只是,当他终于能腾出手来,终于能靠近他的时候,却看到,楚念民的飞机上,已经全是弹孔,摇摇欲坠。此时,楚念民的飞机,根本无法再战。跳伞,跳伞,我们掩护你,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沈以诲在心中默念着。这是他们每个人都知道的,他们也足够默契。要想活命,这是最好的选择。只是,接下来,沈以诲看到了这样一幕。楚念民对着战友们粲然一笑,那一笑,包含了太多东西。他没有跳伞,而是趁自己还能操纵飞机的时候,在飞机还没有完全失控的情况下,猛拉操纵杆。战机拖着浓浓的黑烟,向上翻转了180度,然后,直接以最快的速度,撞向了从后面扑来的一架敌机。看呆了的,不仅有沈以诲他们,还有那些敌人。空中一声巨响,一团火光燃起。同归于尽。由于战斗机机动性极强,即使想要同归于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