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团练使来得快疾,是因为张平早早就跑回去报信,而且这人还有心眼,叮嘱街面上其它泼皮混混帮自己留意郓哥家动态,他们没去郓哥家,直接就来了县衙。
一众军汉呼呼喝喝地向丁一冲去,嫌捕快挡路,顺手就把两位捕快推了个仰八叉,黄保正见机得快,吴团练使刚刚命令拿下丁一,他便带着从人徒了一侧,妇人早早就躲到了墙角,她虽骂得痛快激昂,其实是个胆怕事的。
丁一冷笑,后退两步,在门子的喝骂声中,转身向大门走去。
门子拦在大门正中,愤怒地叫道:“走开,不许进去!”郓哥他也认识,前几个月最轰动阳谷县的武松斗杀西门庆的证人之一,不过是个街面厮混的家伙,这样的人居然敢闯县衙,他怎能不拦。
刚才众人过来他就看出来了,郓哥多半是犯罪之身,门子急忙阻止,伸手去推丁一。
不知怎么地,明明丁一就在面前,这一推却使错了力,擦过了丁一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同时感觉左臂上被对方搭上只手,接着就身不由已,双脚离地,向外飞去。
这正是太极拳的初次运用,在门子的手接触身体,力瞬间,丁一微缩,时机刚刚好,让对方力气用老,在对方失去平衡时轻轻一拉,但达到了目的。
圆脸军汉冲得最快,这么多人,郓哥手上又没有武器,他要抓住他,为之前的途跑路找回面子,猛然间门子倒摔回来,两人相撞,滚成一团。
方脸军汉和张平擦过二人,向丁一背后扑去,张平要挣表现,格外主动积极。
丁一的脚刚刚迈入,伸手一抓一引,半扇院门突然关了过来,砰地撞在张平身上,张平侧面倒去,又撞得方脸军汉立足不稳。
两人稳住身形后,却看到丁一快步绕过照壁,看不见了。
过了仪门东南角的“人门”,这些人都被留在了外面。
中华乃礼仪之帮,县衙里也很有讲究,仪门便是礼仪之门,是县衙里最宏伟的一道显示礼仪威严的门户,青墙灰瓦,乌梁朱门,上有黄铜大钉,大门涂成朱色。仪门只有知县上任、恭迎上宾、重大庆典才开,此时这阳谷县仪门紧闭,知县见的客人应该职权不高。
仪门两侧挂一对联:此是公门,裹足莫干三尺法;我无私谒,盟心只凛一条冰。
仪门东南角的人门又被称为喜门,是知县平常出入的,相对的西南门刚称为鬼门,通常只有提审人犯,押解死囚用。
丁一本是官场中人,自然知道走人门。
仪门外两侧是六房差役,有六房差人办公,听得搅扰,个个惊讶,出门来看,正好拦住随后跟进的吴团练使等人,一时纷争,各不相让,
黄保正见吴团练使越过自己,向县衙走去,他招呼一声,带着自己的人回去了,君子不立危墙,黄保正虽然不是君子,但团练使至少也是从五品,他要在这看热闹多半会受到连累,走了安全。
那妇人叫了几声,见黄保正不理自己,那些军汉就是杀自己母亲之人,她十分害怕,贴着墙角,急急走了,碰到强权,普通人哪里敢讨公道,本来有黄保正她胆还大点,这会还是回家安全。
走了一会,到底不甘心,悄悄返回,远远地,在街道尾端从墙角探出头来,看这边的动静,想找机会寻知县大老爷作主。
两个捕快不敢吱声,跟在众军汉身后走进了大门,又没有六房的底气,只好站在门侧装乖。
六房与众军汉拉拉扯扯,吴团练使心情不爽,大步冲前,见到挡路的,便是一掌推去,他是习武之人,势猛力大,当面的两个人被他推得跌出五六步去,撞在墙上,哎哟哟地乱叫,一时半会爬不起来,吴团练使打头,便向人门走去。
“岂有此理!站住!什么人竟敢冲撞县衙,不惧王法吗?来人!拿下!”阳谷县县令与府中来人聊了许长时间,正好出门送客,便听到纷扰不断,在客人面前失了面子,十分气愤,急步堵到门口,正好拦住吴团练使。
县令三十余岁,身量中等,有一缕半掌长的胡须,双目有神,面容儒雅,着一身官服:圆领、大袖、青色长衫,腰间束革带、头戴官帽幞头,黑色的双翅长长地,随着县令的气恼不住颤动。
吴团练使冲撞县衙,这是事实,见县令气急,连忙止步,微微一辑:“见过李大人,适才我等追捕逃人,那人撞入衙中,非是有意!”
各地县令良莠不齐,有人是腐儒胆怕人,有人却精明强干,这县令的反应,明显是不好欺的,吴团练使知道自己莽撞了。
李县令认得吴团练使,面容稍微缓和一些,点头表示打招呼,道:“文武殊途,吴大人来到县,未曾通报便欺入衙中,咆哮公堂,莫非以为本县就不能拿你么?或者本县行文上官,治你大不敬之罪!”
大宋立国,太宗赵光义有烛光斧影之:开宝九年(976年)农历十月十九日夜,赵匡胤召赵光义入宫饮酒,当晚共宿宫郑第二日(十月二十日)清晨,赵匡胤忽然驾崩。二十一日,晋王赵光义即位,是为宋太宗。史家存疑,多半认为那一晚赵匡胤为赵光义所杀,民间更是传夜半赵光义执斧劈死了亲哥哥。
因宋太宗继位,问题颇多,担心皇位不稳,大力抬举文臣地位,打压武将,破坏了太祖赵匡胤的文武相制。从此大宋开始以文官钳制武将,到得今时今日,北宋渐渐衰微,武将地位更见低下,吴团练使没有将门可以倚靠,见李县令颇有风骨,不敢相欺,急忙解释。
最可怕的是文人抱团,特别是科举官,这些官员同年、前辈、老师、同乡勾连甚广,碰一个就是碰了一群马蜂窝。
起来团练使一职乃是从五品,县令不过八品,吴团练使冲撞对方衙门,不占理,但职级差这么多,气势汹汹上门,被人家一句话便僵在当场,实在可怜。
李县令神情冰冷,前趋一步,喝道:“还不退,再不走本县参你一本,清河团练使未曾行文便擅离驻地,又冲撞本衙,岂有此理!”
清河、阳谷挨这么近,吴团练使过来根本不需要行文,可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文官的一张纸、一支笔能要人命的,武将讲理,什么时候能讲过文官?
吴团练使面上有些挂不住,恶狠狠地瞪了李县令好一会儿,见对方始终面无表情,才点点头以示要离开,他后退一步,高声叫道:“子,有本事你别出门!哼!”甩袖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走出衙外,吩咐众军汉绕着县衙,四面八方皆布下人手,又命张平去召唤更多的泼皮闲汉来听用,可惜这不是清河县,阳谷县没有官兵可以调派,他人手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