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市委书记周思国走进市委常委会议室的时候,会议室所有的灯光已全部打开,因此整个会议室,明亮如昼,有些耀眼。忧心忡忡的周思国望了会议主持人的位置一眼,低头径直走去。周思国刚落座,按照惯例,何建鹏市长便来到了周思国左边的位置,刚欲坐下,周思国却道:“对不起老何,今天的位置调整一下,这个位置先留一下,你今天坐在我右边吧。”何建鹏不解的目光望了昔日自己习惯的座位一眼,向周思国的右边走去。周思国望着其他常委还有列席会议的代表一眼,道:“因事发突然,市委办公室没来得及对会场作出安排,大家随便坐吧。”
周思国话音刚落,会议代表在自以为合适的位置坐下,目光不住的望向面无表情的周思国。虽然会议还未正式开始,肃穆的气氛,还有会议代表的身份,使会议代表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不再同往日,左顾右盼,相互打着招呼,而是低头沉默不语,目光不住的望向周思国,担心不幸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周思国目光扫视了会议代表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市委办公室主任急忙走上前,将参加会议人员情况放在了周思国面前。周思国看过后,望了何建鹏一眼,道:“对不起,这么晚了,还要召集大家开会,主要是因为刚刚接到前山县委的报告,前山县梁庄煤矿刚刚发生一起重大安全事故。按照市委的要求,前山县王亮县长正会同市委派出的救援队,组织相关人员进行全力抢救。除市委常委外,列席今天会议的还有市委市政府分管安全生产的领导和前山县委,安监局、水利局、国土局、卫生局、检察院、公安局、市委宣传部、纪委、市委市府两办等相关部门的主要负责同志。今天市委常委扩大会的议题只有一个,就是研究梁庄煤矿安全事故救援及善后处理事宜。”周思国说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将目光望向前山县委书记曹玉,道:“曹玉同志,救援工作有没有新的进展啊?”
周思国话音刚落,曹玉急忙站了起来,道:“报告周书记,所有的救援人员已全部到位。按您的指示要求,王亮县长正组织市救援队和相关人员全力抢救,有新的进展将随时向您和市委报告。”曹玉汇报完后,周思国立即挥了挥手,示意曹玉坐下。
虽然简短的几句,又是深秋,天气已有些凉,曹玉依然额前冷潸然而下,不停的用湿巾擦拭着。
虽然会议代表不知梁庄煤矿安全事故的具体情况,但从周思国的话语里,已感受到了事故的严重性,尤其是望着周思国那一直冷若冰霜的脸,还有会议代表们不同的身份,对今天的会议内容,似乎有了大体了解,深感绝非一次普通的工作部署会,于是,紧张与不安笼罩着整个会场。
会议代表的身份有三类,除了按照惯例,市委市府和宣传口的领导外,还多了政府系统的领导干部,也就预示着会议的主要内容,除了研究救援、统一对外宣传口径外,还涉及一项更为重要的内容,那就是将启动追责程序,将追究相关当事人的责任,因此,与会代表似乎从周思国左边那空着的位置预感到了什么,大家在内心不住的猜测:那位置是留给谁的?是将来作检查的,还是会上将研究新的人事提名?但不可能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作检查,那就有可能将这仅次于周思国的位置留给更重要的人物。那比何建鹏市长更为重要的人物又将是谁呢?那这对何建鹏来说又将预示着什么,是不是何建鹏的职务将另有安排?
();() 与会代表的目光不时的望向何建鹏,何建鹏依然像以住那样,面无表情,或低头深思,或作记录,让人很难猜测出此时他的心思。尤其是望着满脸凝重的周思国,担心稍有不慎灾难降临在自己头上,个个低头不语,整个会场静极了。有的会议代表不时将目光望向会议的主要人物曹玉,曹玉头低得很低,如同犯了错误的孩子。
就在忐忑不安的会议代表猜测会议内容时,周思国抬头望了台下一眼,道:“下面会议正式开始。”周思国说着,望了前山县委曹玉一眼,道:“曹玉同志,你先介绍一下事故发生的主要经过,重点介绍井下矿工被困情况,为下步的救援提供些的信息。”
不知是会议室太热,还是深感自己责任重大,见周思国再次让自己汇报情况,曹玉额前那尚未隐去的汗珠,再次不停的滴落下来,嘴角在不停的颤抖,目光不住的望向周思国。周思国似乎有些生气,就道:“我让你汇报事故发生经过,,你盯着我干什么。难道煤矿事故是我操纵的?”
耳闻周思国的批评,不住的点头称是,尤其是当周思国反问曹玉“难道煤矿事故是我操纵的?”或许曹玉没有听清周思国的问话,依然点头称是。周思国听后,不由的一怔,怒目一睁,道:“什么,你再大声重复一遍?!”曹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否认。虽然会场噤若寒蝉,但望着曹玉的窘态,会议代表依然不由的笑出声来。曹玉更加紧张,竟将事先准备好的汇报稿拿反了。
曹玉用面前的湿巾擦了把汗,道:“今天下午六点,在交接班的时候,清点人数时发现,有20名矿工没有上井。顿时,矿上感到事情不妙,就立即组织人员下井了解情况,结果发现,井下发生重大渗水事故,在井下作业的工人被困在井下。渗水事故发生后,矿主在迅速采取自救措施的同时,将事故发生经过,立即向县委作了简要汇报。县委得知情况后,人命关天,深感事情重大,一方面,立即召开紧急会议研究救援措施,由王亮县长率二十多人的救援队前往救援;另一方面,将有关情况立即向市委报告。目前抢救工作正在紧张有序进行,抢救措施主要有……。”
“你刚才所说的,井下被困矿工20名,人数准确吗?”曹玉还没有汇报完,周思国便道。
“可能准确吧?”曹玉在极力回忆着。
周思国似乎对曹玉的回答并不满意,道:“什么叫可能,到底井下被困工人有多少人?”
“报告周书记,由于矿上缺乏规范管理,井下矿工大多为临时工,而且人员经常更换。虽经再三核实了解,具体被困矿工人数和身份的确还没查清,我们是依据矿主自报的数目和查阅相关资料得出的结论。”
周思国对曹玉的回答不太满意,生气道:“我让你重点汇报井下矿工被困情况,你却在大谈什么抢救措施。如果前山县能够自救并妥善处理,市委还召开紧急会议干什么?你这是典型的在避重就轻,故意回避责任!难道矿主连自己在井下工作的工人具体数目也不清楚?是他欺骗了县委,还是你们故意隐瞒不报?在这个会上,你还不讲实话,你这县委书记的党性到哪里去了?你将矿工的生命置于怎样的位置?”
();() 或许周思国感觉自己的话有些重,担心曹玉一时接受不了,就想缓和下气氛,叹了口气道:“那不是冷冰冰的数字啊,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我们常说,人民的利益至上,你作为悬委书记,发生矿难,连被困矿工的具体人数都不了解,这说明了什么问题呢?”
从周思国的话语里,曹玉再次感受到了巨大压力,用湿巾擦拭了下额前汗珠,低声喃喃道:“会后,我立即组织人员在最短的时间查清,然后第一时间报告市委。”
周思国没再说什么,向曹玉挥了挥手,示意曹玉坐下。心情沉重的周书记目光不停地望向每一位与会人员,一字一句道:“前山县,梁庄煤矿,发生重大渗水安全事故,约20名矿工被困井下,这就是我们今天这次市委常委扩大会的主要议题。”与会人员低着头,在认真记录着。
周思国说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目光望向曹玉,曹玉不由的一阵紧张。或许周思国觉得有些不妥,没再提问曹玉,而是用坚定的语气道:“我的态度很明确,也很坚决,将抢救被困矿工的生命,放在最为突出的位置,举全市之力,不惜一切代价,对被困矿工进行不间断救援。立即组织以市里为主,前山靠前,后山、安山、大梁等周围县配合的救援队伍,立即奔赴前山开展救援;安监、卫生、水利、国土等部门派一名副职作为前期救援队成员,进一步加大救援力量;第一阶段,一线救援工作暂由曹玉同志统一协调。涉及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必须在会后十五分钟内到位,整个救援队伍必须在半小时内全部集中到梁庄煤矿现场,就地收集相关情况,就地研究救援方案,就地展开救援。救援过程中,遇到具体问题,及时请示市委或是主管部门。今天晚上,所有与会同志都在会议室等候情况,遇到紧急情况,随时开会研究。刚才提到的相关部门立即通知本单位人员,五分钟后继续开会研究。休会。”
周思国的声音刚刚落地,相关部门的与会人员急忙走出了会议室。曹玉似乎格外疲惫,双手支撑着椅子,慢慢站了起来,然后疾步向会议室外走去,刚走两步,曹玉有些头晕,脚下一趔趄,险些撞到墙上,坐曹玉身边的市纪委书记急忙起身想上前搀扶,曹玉又疾步向会议室外走去。市纪委书记不由的向曹玉的座位上望去,曹玉刚刚坐过的椅子上,地上撒了不少的水,似乎还有些腥骚味。市委书记顿时明白了一切,就将曹玉刚刚坐过的椅子移到了一边。
相关部门的与会代表暂时离开了会议室,周思国并没有急着离开会议室,而是将目光望向办公室主任。办公室主任急忙来到周思国身旁,周思国与办公室主任交待了几句后,办公室主任急忙走出了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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