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看不出来啊。”肖安睁大了眼睛摇摇头。
至于为什么是曾经,除了老先生自己金盆洗手了的可能以外,更大的可能性是联盟历488年七月流血事件之后,极端技术反对组织被包括“伦委会”在内的各路势力全力打压,这帮人搞不下去了。
不过这和他疑似“入梦症”有什么关系,他思绪一转明白了宁刻的意思,“因此他很少接触全息技术,甚至很有可能连智能管家都不用,而且说不定还佩戴了智能全息屏蔽装置?”
诚如邱绪小姐姐所言,宁刻的论文和各路数据分析里,都将“入梦症”与智能全息技术联系在一起。
如果这是确诊的必要条件的话,那曼西老先生确实只能算是“疑似”。
“嗯。”宁刻的模样还是很冷淡。
接诊多年的患者猝然死亡,而且是相当惨烈地死于非命,他甚至看见了血腥的尸体,却好像对“生死”根本没有触动。
这会儿的端坐静默,更像是因为失去了一个珍贵样本的惋惜。太没人性了。
怪令人羡慕的,肖安想。
他双腿相交着背倚在宁刻的办公桌上,又把联盟日报那单调无趣的头版头条翻出来看了一遍,随后偏着头说:“很奇怪,我觉得比起定向谋杀,这更像是随机杀人。”
宁刻抬眸看他,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首先就是你刚才对我说的,近几年曼西先生的人际关系网里,并没有这样一个有动机的人物存在。”
“其次——”他拉长了尾音,“如果这个梁子是很多年前结下的,那么凶手必定是经过了一番绸缪才会选择动手,虽说通过肢解凌虐这样残暴的方式,抹杀掉一个自己讨厌的人不能说不合理,但是他抛尸的地方太奇怪了。”
“一般来说,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一个讨厌鬼,不让任何人发现他的尸体,永远也没有人能够查到‘我’的头上,如此置身事外地继续过自己的逍遥日子,才更符合蓄意谋杀者的心态才对。”
“当然,有人可能会认为那凶手或许是时隔多年后突然在大街上撞见了仇人,回忆起某段屈辱或忿恨的过去,因此一时想不开激情杀人了也说不定……你看果然有人这么说。”肖安指着光幕上的网民发言对宁刻道。
“联盟发展到现在,没有人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避开广场上的所有天眼。”宁刻接上他的话茬。
肖安摸摸鼻子,肯定道:“没错!”随后又有点儿心虚,其实也不是真的没有人,不过拥有那种技术水平的人全联盟也屈指可数,更主要的是,“抛尸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中心本身,实在不符合刻意谋杀的心态。”
“为什么不能是病急乱投医了?”宁刻一手支在沙发扶手上反问,他的神态是放松的。
肖安:“嗯?”
“你是说抛去天眼的问题不论,凶手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抛尸地点,所以扔在了全息音乐喷泉里?”
宁刻:“全息造物,能篡改人包括动物的所有感官,那具尸体就算在里面腐烂发臭,变成恶心的尸水,也没有人会发现。没有人会闻到味道,所有人都会‘视而不见’。”
“这话是没错,”肖安还是反驳道,“但曼西先生不是没有家人,一旦家人因他失踪报警,警察调阅过天眼数据以后,带着电子搜查犬来溜一圈,分分钟就能找到尸体,就像今天这样。毕竟太近了。”
宁刻接受了肖安的所有说辞,“所以杀人者故意抛尸在人流量最多的地方,就是为了让人看到。”
“嗯。还有一点很奇怪,你不觉得那张照片从它发出来到被和谐的时间未免太久了一些吗?那种高清无码的血腥大图,我个人觉得以联盟伦委会的和谐实力,它根本不应该通过发出来前的审核才对,可它不仅发出来了,还至少坚持了120秒。”
“刚才还是午休时段,相信看到原图,甚至像我一样将图保存下来的人只会多不会少,这种具有冲击力的事件和图片,对公众心理造成的影响,我想你比我更能估算。”
“我觉得这应该不是一个巧合。”
宁刻不可置否,只说:“你的推论没有大问题。”
“那当然。”毕竟肖·细节设计师·安先生,人生前十八年的理想都是当一名联盟刑警。
“只是忽略了一个可能。”
肖安挑眉,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宁刻:“你认为这是一场针对舆论的随机杀人,但我觉得不能排除这是一场针对舆论的,定向杀人的可能性。”
肖安的嘴角微微拉平,他意识到宁刻的话没有错,如果杀人者的目的在于挑起舆论,那么杀人者与被杀者之间是否有宿怨就不再是必须要考虑的因素,杀人者更在意的是被杀者“被杀”的价值。
——他的死亡以及其死相被公之于众的“价值”。
“而且是扔在了中央广场的全息音乐喷泉里。”宁刻继续如此说道这个时代全息无处不在,中央广场不但音乐喷泉是全息的,连地面的大理石也一样,各栋写字楼的涂装,街角餐厅的个性装修,这里的一切都与全息密不可分。但是!
中央广场的全息音乐喷泉建造于联盟历489年,每年的7月15日都会响起《七月和平交响曲》,以此来纪念在488七月流血事件中,因为极端技术反对组织和新家人倡议会的争端,而丧生的所有民众和那一位牺牲的军官。
29年来治安水平稳居联盟前三的源城忽然发生恶性凶杀案,死者曾经是极端技术反对组织的成员,抛尸地点是人尽皆知的流血事件纪念设施,它在声嘶力竭地向舆论呐喊,至于究竟在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