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秦王室的求亲,终于让永光帝想起定西郡王的好,面对自己不愿承认的忘恩负义。他看着定西郡王不知何时已经长大成人的嫡长女,到底有了一丝愧疚之心。而这位长女,却因为他的话久久不能回神,未反应过来的还有她身旁的姨娘许氏。永光帝见两人表情怔忡,又开口继续道:“其实公主嫁去和亲天经地义,只是秦祯指明要娶定西郡王的女儿。”他微微迟疑片刻,“照理说,西秦求亲,朕应该指嫁嫡长女,以表重视,但朕知青青你身为长女,身上担子重,世子又未成年,恐怕王府离了你不行。你大妹今年也已到了婚嫁年龄,朕打算命她嫁去,如何?”他知道周灏在世时,最疼爱便是这个嫡长女。这算是他对定西王府的一番仁义之心,也算对得住泉下有知的定西郡王。一直谨小慎微的许氏,终于从怔忡中回过神,匆忙叩头,颤抖着声音道:“皇上英明,小女冉冉生性胆小,臣妾恐她难当此任。”周青青沉默不言,这并非普通亲事,而是有关两国朝堂大局。就算她初闻皇上的话,震惊不已,却也不敢多说一句,见许氏跪在地上惊慌失措,余光又撇到皇上面露不悦,怕她再说出出格的话,赶紧作揖叩首:“启禀皇上,姨娘说得没错,大妹生性胆小,兹事体大,是否可给两日时间,让我们一家略微商讨。”她怕永光帝误会,又补充道,“青青并非要违抗圣旨,只是大妹深居简出,对如今局势不甚明白,要点一些时间同她说清和亲一事的利害关系,也好让她能担起两国和平的大任。”永光帝对她这般明事理,露出欣然笑容,道:“西秦使者让我们三天后答复。朕就给你两天时间。”从皇宫出来,许氏的脸早就吓得没了半点血色,拽着周青青的手,全是冷汗,也不说话,就那样怔怔忡忡上车,随着马车摇摇晃晃,脸色越摇越白。直到皇宫送两人回府的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许氏也没开一句口。周青青拉着她下车,抬头看了眼大门上的漆金大字,大约是被聂劲装点过,那工府又变成王府。许氏脚下打颤,跌跌撞撞走不稳路,口中喃喃念着,似是神智不清的样子。周青青拉着她走入门内。府中一众人闻声,齐齐迎上来,想知道皇上召两人进宫是作何。周青青看着弟弟妹妹,还有聂劲和几个丫鬟期待的眼神,忽然觉得有点茫然无措,又见自己那弱风扶柳的大妹妹上前,扶住已然有些失常的母亲。她嘴唇翕张了张,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周冉冉看出自己母亲神色不对,担忧问:“娘,您这是怎么了?皇上召你和大姐进宫,到底是作甚?”她声音温声细语,一听就是柔软怯弱的女子。周青青转头看着犹不知情的她,痛苦地闭了闭眼睛。许氏终于像是从怔忡中回神,一把抱住女儿,嚎啕大哭起来:“冉冉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她这一声哭嚎地动天摇,吓得周围人退了三分,吓得周玥扑在周青青腰间瑟瑟发抖。周冉冉被她亲娘这一弄,顿时六神无主,抖着声音道:“娘,到底怎么了?”许氏抱着她哭得抑扬顿挫,稀里哗啦,只摇头不说话。搅得周遭人愈发惶恐担忧。周青青看着痛苦的许氏,和神色惶恐的周冉冉,心中叹了一声,淡淡开口道:“西秦这回来大周求亲,指明要娶定西郡王的女儿。皇上就有意将冉冉嫁过去和亲。”“什么?!”周围一众人,除了天真懵懂的周玥,均是异口同声。聂劲皱了皱眉,道:“两国和亲,照理说应该嫁公主。怎会要求嫁一个郡王的女儿?”周青青颇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据说是那个西秦武王秦祯自己要求,说什么敬仰我爹多时,所以想娶她女儿为妃。”聂劲道沉默。“冉冉——冉冉——”“二小姐!”“二姐!”旁边忽然一片混乱。原来是听闻这消息的周冉冉,被惊吓地双眼一翻,一口气喘不上来,昏死了过去。管家陈伯上前去掐她的人中,但双颊惨白的周冉冉,毫无反应。聂劲一把将她抱起,往房内走,吩咐道:“陈伯,赶紧去请大夫。”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定西王府再次归为平静。王府上下,除了聂劲,都未曾出过金陵。远嫁和亲西秦,这是他们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何况是胆小体弱的二小姐。西秦人对南周百姓来讲,无非都是粗犷的野蛮人。周青青坐在大妹的床边,看着那张惨白小脸,心里如何都不是滋味。她并不算太喜欢这个妹妹,体弱多病,胆小懦弱,没有主见,遇到事情,总是只知道哭,完全随了她那个不成器的母亲。但她也知道,性格天生,她要求不来自己的妹妹变得如何自立自强。只惟愿日后她能嫁个温厚善良的人家,不要受了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