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班主任说了不要秘书和保姆,但他觉得这些家长里面的非直系亲属还是占了大多数,有孩子的小姨小叔小舅舅,尽管如此,斯昭依旧是最年轻的一个“家长”。真正的父母都忙事业忙到不可开交,而且拉不下脸子来参加这种家长会。
“一对四?”斯昭冷不丁冒了一句。
“不三对二。”班主任正在细数打架行为的恶劣之处以及后续的广泛影响,被斯昭打断了一下,又继续往下说。
赔钱不是什么大问题,斯昭来就是为了赔钱。只是到了要道歉的环节,除了犯事的学生,家长也要低头道歉。
斯昭顿时不想干了,早知道他也不来了。
循礼面无表情坐在那里,听着班主任细数他行为的恶劣和大胆,感觉今天的事已经盖章定性,没什么好说的了。
接着看到哥哥忽然说,“不行,不能就这样解决。”
“那您是要怎么样?”
“调监控,从头到尾地看。”
“的确是柳循礼第一个动手打人的,他自己也承认的,这还要看监控吗?”
别的家长也不乐意起来,打人还有理了吗?
“三对二的打架,总得有个由头,说是口角,到底怎么口角?”
斯昭骤然紧抓不放起来,让班主任有些为难,“我问过了,说是男孩子之间的攀比,谁有新的玩意儿,谁没有,只是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场打架来得比斯昭预想中的要迟很多,他以为循礼进了学校,三天就要闹得喊家长,没想到一直到快期末的时候才惹出事。
要么是他彻底转性了,要么他自己有意识在控制,少惹点事。
逼不得已才打的架,理由不至于让斯昭感到过于难堪,他就赌这么一次吧。
“事情不弄个一清二楚,我们不道歉,也不讲和。不该担的罪名,我弟弟不担。”
打架的五个学生,分成两派,三个挨打的坐在一起,循礼和一个精瘦的男孩在一块。精瘦的男孩叫侯子诚,他家是妈妈亲自来的。
这男孩已经认了打架的罪名,他妈妈从始至终都对他怒目而视,连戳带骂,已准备按着他要他给人道歉了。他畏畏缩缩地低着头,一句都不为自己辩解。
而自己的弟弟呢,一派淡然,无论别人说他有罪无罪,给他按上何种罪名,他都岿然不动,若不是清楚他脸上是打架打出来的淤青,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什么昂然不屈的斗士呢。
“除了要看监控,我建议把五个人分开,一个一个审,问问看吵架的话头到底是什么,如果五个人的口供不一致,那就是有人在撒谎,事情还没完。”
斯昭年纪轻轻,处理起事情却有着和年龄不符的老练。尽管别的家长都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扛不住他的步步紧逼。
“别说是轻伤了,哪怕是重伤我也要追究到底,不会赔钱和稀泥。小孩儿打架不犯法,顶多进少管所。我弟弟如果做了坏事,我第一个把他送进去。但如果做坏事的是别人,还想撒谎抵赖,瞒混过去,我能在这里代表我父亲表态,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这是这斯斯文文的青年进会议室后,第一次明确地表态,他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不但让班主任哑口无言,其他学生家长亦是如此。
称得上是铁面无私,不留私情。而且他把他父亲搬出来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们是谁家的孩子。
“把这些小孩儿带出去审吧,还有监控,我就在这慢慢地看,打了多久我看多久。”
有这样一位气势汹汹的同盟者在场,侯子诚也许感觉找到了靠山,此时忽然开了口:“是他们先说我是暴发户,还说我没见识,穿的鞋是过季的款式,土气。循礼是我的朋友,他出来帮我说话,然后他们都去骂他,说他是私生子。最后就打起来了。”
在场的大人脸色都变得很微妙。私生子这个事,小孩能知道,那肯定是大人在家里说的,让小孩听去了,又到学校来传播。
斯昭有点意外循礼竟然在学校是有朋友的。看来秦桧都有三个朋友,这话没错。
“王老师,这算人身攻击吧?我弟弟才十四岁,这话会给他的内心带来沉重阴影的,我现在非常担心他的心理健康,更何况学校都有流言蜚语了。其他人挨的是拳头,我弟弟受到的是心灵创伤,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我需要其他人给我弟弟道歉。不然我们会和学校打官司。”
“他明明是私生子,我爸说的,他认识柳循礼他爸”挨揍的男生不服气地嚷起来,让他叔叔捂住了嘴。
这就是循礼那天的遭遇。他以为家里没人来给他开会,结果他哥哥来了。那天打架打的不过是糊涂架,没人会给他断公案,他也根本不指望。一人做事一人当,该骂就骂,该罚就罚,他随便。
没想到柳斯昭那天硬气到底了,而且这个人确实诡计多端,他竟然把所有人说服了。循礼不但不用给人道歉,甚至还成了“受害者”。他是没懂他的心理问题具体是什么问题,但是他哥哥坚持说他有重度抑郁症,上星期才在医院检查过的,一定是同学的流言让他得了抑郁症。
“柳循礼不是私生子,他要是私生子,我还会来给他开家长会吗?我们是亲兄弟。”斯昭临走前对着那些男生说,“好好记下来,再四处传一传,传到你们爹妈那里去。我们家的事还不至于做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离开南市的最后半年,斯昭和循礼又恢复了邦交,尽管话题仅限于斯昭的学习辅导,动辄勒令他不学完不许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