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未雨绸缪是好事,但也没必要杞人忧天。”
他总是这样吊儿郎当,散漫得好像天塌下来也无所谓。或者说,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做什么事、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段昱时都有自己的计划和目标。从来就没有他得不到,也没有他舍弃不了的。
副导眼皮子都没掀开,只淡淡道,“我没说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们不合适。”
可这一点段昱时怎会不清楚呢?退一万步,其实芙提自己也心知肚明。
但爱情之所以是砒霜,也算是因为有一层蜜果般润泽华丽的包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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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事情都随着风波的平息而回到正轨,芙提每天除了担心今天会不会被批评,就是担心副导会冷不丁刺她几句。可等了许多日子,都没等来已经预料中的指责。芙提不知道段昱时是不是说了什么,总之他让她放下心,她便什么都不管了。
少女时代的冯鹭终于在新年来临前结束了自己的青春,芙提也理所当然地迈入新的阶段。她的青涩懵懂不该再出现在叁十岁的冯鹭身上,对演技的要求于是更刻薄起来。
太难了。她咬文嚼字的时候总在这样想,导致剧组吃年夜饭的时候都没办法集中精神在那丰盛的菜色上。
他们这些搞影视的,长年不着家跟着剧组跑都快成习惯了。每年也就这个时候能够放松一下,明天可能会休假,但如果遇上了场景需要的暴雪天,外套一披,机器一扛,所有人都得上班。所以这会儿年夜饭,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大伙儿都贪恋这点偷来的休闲,格外尽兴。
芙提吃完了就开溜,段昱时还被几个工作人员围着在敬酒。也不知道他的胃是不是铜墙铁壁,好像酒精在他这里只是白水。
等午夜的时钟一敲,就开始派红包了。芙提走得早,但没回去,蹲在小卖部边上逗猫。还是小乐路过看到她,喊了句芙提姐新年快乐。
芙提说,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别叫姐了。
对方乐呵呵地跑开了,米米也跟着跑开了。
她百无聊赖,等着段昱时工作结束。
只是段老板这样众星捧月的人,在热闹的时间里是腾不出闲暇的。那看店的高中生拉闸门的时候还说,姐新年快乐,早点回去。感情又是把她当成没演好戏被训话的落魄女演员了。
这个时间秦懿在上课,季明信已经睡着了——他从来不过这种仪式感,又不是除夕需要守岁,白白浪费夜晚睡眠。
思绪还没找到第叁个重要的人,周漾司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喂?学长……嗯,新年快乐。”
芙提哈了口气。影视城这边的空气比市中心好很多,天空也就格外明亮,到了冬季也能看见星星。茫茫连成一片海洋,璀璨却不刺眼。
周漾司在那头说祝她新的一年能飞黄腾达,说回头见上面了要给她封一个大红包。
芙提想笑,也真的笑了,她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也还没结婚,怎么封红包啊?”
说完才察觉不对,但已经晚了,听筒沉默下来。她的心忽然一顿。
很多时候她也并非迟钝,只是会觉得这样耀眼温和的人恐怕对谁都是一样地好吧,再加上小叔和校友的缘由,她特别一些也是有迹可循的。如果不是太过露骨,芙提并不想把那些善意往爱情的方向引。
“芙提,我……”
她骤然紧张起来,张开嘴想打断他的发言,却惊觉没有资格。
他什么都还没说。
于是那人又一次从天而降,一手拿着燃了一半的香烟,另一只手拎着一捆仙女棒,哪怕浑身酒气也玉树临风,一步一步端正笔直地走来,停在了她跟前。
“在跟谁打电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