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以后,熄灯以前的这几个小时是犯人们学习法律知识监狱规则的时间,六个人闲来无事,开始闲侃。监舍里边不允许抽烟,想抽去走廊里抽去,在监舍里抽被管教抓住就要挨收拾。哥几个除了高大鹏,每个人都刚分了十根烟,这会儿哪按捺的住,留个人放哨,其他人一边闲侃,一边抽起烟来。十七组这哥几个除了高大鹏,个个都是老号子,除了监规,讲起别的犯人的事情也是如数家珍般,叶皓东听的津津有味,这厮总得有点新鲜东西勾搭着他,要不就得弄出点幺蛾子来。
方华龙长了个大脑瓜,据说是这里监规背的最熟的,他也是个爱说爱唠的,话题由他开始。主讲的内容自然是给叶皓东普及下监狱里的规矩。
新收监的服刑人员,一般是要进行为期三个月的收监训练。在这期间,服刑人员要学习法律知识和体能训练。这样的目的是为了服刑人员认罪伏法,锻炼身体为以后的劳动改造打下基础。在这期间是按照接见日期是可以探视的。照规矩不可以给服刑人员送生活用品,但是可以通过邮局邮递生活用品。生活条件还可以,最起码可以吃饱,不像在看守所那么受罪了。吃的东西是不可以的,那是违禁物品。但是可以在监狱的超市里购买,这样的目的是为了服刑人员的安全。存钱的话,在监狱是可以收到的,如果知道他所在的监区和具体地址,最好通过邮局邮寄,邮寄的话100%可以收到。最重要的是切记,尽管相比较看守所,这里的自由度大了不少,但规矩依旧森严,在这里管理人员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足以证明这一点:只许规规矩矩,不许乱说乱动。如有乱说乱动,立即取缔,予以制裁。这句话绝不是说说而已!一定要切记!
方华龙讲完,林宏伟继续:每天早上开始,首先下楼到放风场跑步,是为了恢复体力,为参加劳动作准备。跑步结束,洗脸,刷牙,叠被子,等待吃饭,这儿是三顿饭。早饭是一碗棒子面粥,咸菜、窝头随便吃。不许浪费,吃多少要多少。咱们这里现在不兴训练三个月那套,训练是每天都要进行的,新老犯人一起训。新犯人基本上是进来就开始出工,多数的时候是在监狱里干活,偶尔也会去外面施工,到时候就有机会看到圈儿了,不过看见了也不许有什么出格儿动作,包括吹口哨,表情张扬轻浮都是容易招看押的狱警收拾的事儿。
侯三儿的心里边早没了跟叶皓东叫板的劲头,二新子都死了,自己这点儿道行还想着闹下去,跟找死没多大区别,他的刑期快满了,这时候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时候。为了扭转叶皓东心中对他的看法,看出叶皓东对号子里的事情很感兴趣,这厮也抓紧机会表现,抢着接过话头儿:圈儿就是指女的,棍儿自然就是指咱们这样的了,不过在这里还有一种人,既不能称为棍儿更算不得圈儿。
叶皓东大感兴趣:“那是什么玩意儿?”
侯三儿神秘的一笑:“二乙子,就是专门供号子里各路判的无期死缓的老大爽快的男犯人,这些人基本都长的细皮嫩肉模样漂亮,干这个的有些是自愿的,但更多是被迫的。自愿的那样的不是因为本身就是同性恋,就是为了能在这里找个靠山。”
季成刚有些气闷的:“说这些狗屁事情干什么,听着脏了东子的耳朵,别听他的,听我给你说说这里边最有意思的吧。”
叶皓东点头:“季哥你说。”
季成刚:“要说这里边最有意思的事就属各个监院之间的比赛和联欢了,每年十一,过年、都有组织,有下棋的,打扑克的,最有意思的要算掰腕子和摔跤了,咱们院在这方面原来山龙虎在的时候一直很厉害的,每个院子里都有个犯人选出来的头儿,派谁代表院子跟其他院子比赛也是这个头儿说的算,咱们四方店监狱一共有六个院子,每个院子又分十个组,咱们是二号院子,头儿是十组的一个死缓犯人,绰号叫郭大疤,大名二冬,杀人焚尸进来的,说是得了轻度精神病所以没判死刑,心狠手黑不说,家里还贼有钱,听说他的账户里每个月最少存进来一万,监狱长和管教都对他高看一眼。”
叶皓东点点头,这是今晚聊天最重要的一个信息。九点半以后准时熄灯,任何一组监室都不得出声,放哨的高大鹏将灯熄灭后,最后一个上床睡觉,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号子,顿时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第二天早上,果然一切如林宏伟所说,一切按部就班,首先进行的第一项就是放风场跑步。
在放风场跑步的时候叶皓东还看见了保利刚,让他大吃一惊的是这厮竟然不知被什么人揍得鼻青脸肿,叶皓东琢磨大概是被人群殴的,否则以他身手谁能把他揍成这样,叶皓东歘个空挡靠近他问了一句,结果却令他吃了一惊,保利刚居然不是被人群殴的,而是跟另一个人单挑被揍成这样的。
第三章背影背后的人和故事
保利刚,男,二十三岁,身高一米九零,体重一百公斤,一九九二年全国散打锦标赛,青年组九十公斤以上级冠军。单拳击打最大力道六百磅,腿法下劈最大力道一千八百磅,基本上属于人形机器,这样一个天生的暴力分子竟然在这个小小监狱中被人单挑放倒了?叶皓东自问自己是肯定没那两下子的。他跟保利刚切磋过,结果是完败,不过保利刚自己倒是说如果是生死相搏,他跟叶皓东最多五五开。对于那个单挑把保利刚放倒的人物,叶皓东无比好奇。
保利刚很快满足了他的好奇心。放风场内,北边背风的角落里,一群号子里的特殊人物散坐在那里,享受着早上的阳光。叶皓东顺着保利刚指的方向看去,一个高大的背影吸引了他的目光,如果说保利刚是巨熊一样的身材,那么那个人就该用犀牛来形容,身高足有近两米的巨汉,手上反复举着一块巨大的条石,身体随着上举那一下,一次次的蹲下起立,整个早上叶皓东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背影上,惊骇的发现,那个东西一早上也没停下来过!
很快放风跑步结束,管教的指挥下,犯人们有序的走回各自的院子,保利刚跟叶皓东不是一个院子的,他被分在了一号院八组。二人分别前叶皓东担忧的交代他:“能忍就忍,忍无可忍了直接找管教,咱们不差钱。”
保利刚憨厚的一笑,不服气的:“皓东哥,你别看我这样子,那小子也不见得占了多大便宜,那家伙没受过什么正规训练,他就是太抗揍了,我出了全力,他抱住头我打半天他没还上手,后来我怕出人命就放松了,结果被他推到角落里抱住了,哎~举起来摔,格老子的,愣是把我当沙包摔了二十多下,下一次我有经验了,保证不放松,打趴下兔崽子拉倒!”
叶皓东听他的口气,那个人似乎年纪不大,随口问了句:“那小子多大了?叫什么名?”
保利刚:“跟你差不多,肯定不超过二十,一号院的大拿张天鹏叫他虎子。”
回到十七组后,叶皓东叫住正要洗脸的季成刚,问:“一号院的大拿张天鹏手下有个叫虎子的犯人,你知道吗?”
季成刚闻听,脸上居然露出难得的敬佩之意:“去年从钢城少管所转过来的新犯人,那小子简直不是人,刚来那会儿就把一号院的大拿张天鹏给痛揍了一顿,十七八个管教,二十多条电棍才把他放倒,听说那件事之后本来要加刑的,后来张天鹏给他说了句话才没加上,从那以后就跟张天鹏了,今年初那会儿我代表咱们院子跟他摔跤,结果一个照面儿,我就趴下了,当时我先别着他腿了,根本弄不动他,等人家一发力,直接给我扔地上了,那时候他的个子没现在这么高,估计要是现在对上他,不用比划我就得认怂,根本就不是在跟人类较劲,那小子一顿饭要吃咱们一个组的口粮,也就是张天鹏那号的绝顶牛人才养得起他。”
叶皓东听到那个少年是从少管所转过来时心里一动。叫虎子,钢城的少管所转过来的,不满二十,能符合这些条件并且有这个天赋的人绝无仅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杨军虎!叶皓东心里乐开了花,这小子居然也到了这里,而且看意思混的还不赖。
洗漱,叠被子,打扫室内外卫生之后,早餐开始。照例是革命歌曲大合唱,六个院子六个方队,几百号人在食堂门前此起彼伏的吼着,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解放区的天,日落西山红霞飞……场面热闹非凡。叶皓东跟在队伍里,回忆少管所时的情景,两相比较下,少管所的饭前歌曲大伙虽然唱得认真,但气势比之这些看来松垮的老犯们就差了好多。
在队伍里叶皓东注意观察一号院的方队,却并没看见那个巨大的身影,连那个远处看隐约看得出白净帅气的张天鹏也没看见。看起来他们多半是别人给打回去,自己在屋子里吃的。二号院子的大拿郭大疤不是也没来嘛。
叶皓东年轻的身体对营养的需求是强烈的。没看这家伙吃饭以前,季成刚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这小子这个‘小体格儿’是怎么吃得下这么多东西的。叶皓东一边吃一边笑言:“见笑了,昨天刚来肚子里底子厚,加上有点腼腆,没敞开了吃,今天得找补回来不是。”
一顿早餐,拳头大的棒子面儿窝头吃了二十八个,棒子面粥五大碗,咸菜不计其数,反正负责打饭的林宏伟来来回回的盛了好几盘子。
季成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说你怎么这么大力气,敢情你这胃口也够吓人的了,这么难吃的东西你能一顿吃这么多,我是服了你了。”
叶皓东一笑:“饿了吃狗屎都香!我也是穷人家的孩子,从小我太爷就逼着我练国术,消耗大吃的也多,身体早适应这种吃法了。”
季成刚回到十七组监室的时候,一个留着短须,手臂上胸口衣襟敞开处都露出刺青的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正等在那里。季成刚见了,赶忙上前见礼,一鞠躬:“疤爷过来了。”
那个人正是郭二东,绰号郭大疤。